踏着月色归来,推开沉沉的院门,蓦然发现,池中两朵洁白的睡莲,正把至美至香至纯至净的花朵,悄然托起在水面,星光月影之畔,如冰肌的少女,如脱俗的舞娘,既清丽高洁又与世无争,尽情舒展生命的笑靥,神态安宁而庄严!
我在池边轻轻坐下,真想伸手揽过这水灵灵、鲜嫩嫩的水中女神,但是不敢也不忍,怕玷污了她的仙姿玉骨。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扑撒在小小的院子里,沐浴着围墙上蔓成幽幽绿壁的藤萝,藤萝下白茉莉珍珠似的小骨朵,也沐浴着浅浅池塘里这深情凝眸的素面玉盏,它们仿佛在悄声呢喃:让我们永远相伴,直到地老天荒。美的绽放竟是这样猝不及防,仿佛一帘含苞千年的幽梦,被神秘的手掌轻轻抚开。第一次,我被一朵花深深震撼了,耳畔回荡起贾鹏芳神秘凄美得令人不忍呼吸的二胡曲:
我是你臂弯下的那朵睡莲
在黑暗中舒展幽幽的娇艳
守候千古的亘变
用我含情脉脉的容颜
为你的一池碧水舒绽.......
相爱的人都应该是并蒂而放的睡莲,无论子午,无论月夜,艳丽芳香只为一腔赤诚。每个人的前身都是佛祖手中撒落的一颗的莲子,遇到缘定的另一颗,一起入泥萌生,一起舞萼风中。等不到或错过了,再到佛前祈祷五百年。许多年前,爱人富有力度的声音,就这样响彻在我的生命回廊。我是如此敬畏神坻天命,笃信上天赐予的、莲一样芳香不染的爱情。那些娇艳欲滴的日子,那些诗意浪漫的日子,永远在记忆深处酬唱:
在每一个守望的夜晚,
让风的温情在绿扇中轻缣,
将柔弱的娇躯轻敛,
只为你凝眸,只与你相伴。
二十年了,怀着莲一样的心曲,朴素地活着,温暖地爱着,背井离乡,天涯漂泊,爱情成为亲情,伴侣即是骨肉。最落泊的日子里,心情沮丧到几乎要窒息,爱人总是轻携了我的手,温婉地说:不管到哪里,我都会为你种一池莲花,我在池边一辈子为你写诗,为你弹琴!漂泊了许多年,从一座城市的水泥路滑向另一座城市的水泥路,一直没能掘得自己的小小池塘,生命仿佛就像一根茫然无主的莲茎,陷没在重重淤泥之中,永远也挣扎不出一脉清香。人生为何而来?生命的价值是什么?生活的出路和目的又在何处?失败、挫折如群蛇围攻,彷徨焦灼,无所适从。斗室蜗居,柴米油盐皆愁,曾有的激情似乎已被扫荡殆尽,爱人偏要在小小的陶盆里,年年种植睡莲,他坚信神的种子能够绽放一院幸福的花蕊。前年冬天,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小小院落,爱人亲手规整了一角池塘,并从远郊挖来睡莲块根,为此还弄伤了手指,鲜血淋漓。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年盛开的都是紫红色的花朵,朝放夕闭,娇艳袭人。袅娜的花盏静静泊在水面,默契地与痴心所爱的另一朵悄然凝视,依偎着正圆的,不规则圆形的叶,似乎一刻也不愿意远离。那一段睡莲绽放的日子,爱人出差在外,久滞不归。我忽然沉病缠身,终日恹恹无神。苦涩的汤药,灰暗的心情,几乎淹没了一切。我在院子里枯坐,看着睡莲在池塘里兀自绽放,人比花瘦,不禁悲从中来。我也曾经一貌如花啊!是谁篡改了一切,却又不给我些许觉醒?对花伤怀,临风落泪,春去秋来,病也不知不觉痊愈。今年的花事迥然改观,虽仍是两朵并擎,不离不弃,却是莹洁如冰雪,纤尘不染,朝放夕敛。
同一个池塘,同一块根茎,不仅颜色不同,开合的时间也不同,从植物学的角度,当然可以找到个中根由,但我知道,仅此是不够的,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一些神诋是我无法知晓的,在睡莲身上,莫非真如古埃及的传说那样,潜藏着莫种不可言说的神秘?那是人的寄寓,花的传呈。我相信纽约一位家庭问题顾问说过的话:一流的爱人,既能让一个女人爱一辈子,又能一辈子爱一个女人。美满婚姻的关键,不是你能否找到一个理想伴侣,而是你能否做一个理想伴侣。我愿意这样理解幸福:幸福的女人有一个爱莲的伴侣,她是他一生珍视的掌中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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