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红长相甜美,却有股与生俱来的泼辣味 ”
1995年6月16日,刚成为下岗工人十五分钟的我,站在“申申浮选厂”厂牌前,想起了五年前初次进厂的那个上午。当时天蓝云白,我和小施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而来。
申申浮选厂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块山上,从县城到厂里,要经过三个长达两公里的连坡,从山脚到厂门是第四个坡,坡度接近五十度,我和小施将赛车调到最低档,以之字形全力前进,冲到门口时,两人齐齐刹车,打量那黑底白字的厂牌“申申浮选厂”后,一起大笑。
我们有快乐的理由,三年高中生涯结束,高考结束,代表我们不用再在学海挣扎,而能自己赚工资了。当时的申申浮选厂,可是人人向往的香饽饽,隶属国营矿山公司,待遇好,工资高。我和小施是靠自己努力考进来的,而不是靠父母的请托。
那时的感觉就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再套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句诗: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浮选厂的工作说起来很简单:砸石成粉,清除杂质,提炼矿粉。本地以萤石矿丰富著称,抗日战争期间,日本人攻占这山头县,特意修建了铁路,就是为了掠夺萤石矿。我小的时候,本县遍地都是绿油油、晶莹透亮的萤石,没人肯多看一眼。绿石头就是本县人对萤石的称呼。
我们那一批能进入申申浮选厂的有40多人。和小施去厂部报道后,我们就前往会议室,准备参加入厂大会。这本该是个热闹欢乐的时刻,我却和别人莫名奇妙打了一架。
事情的起因是小施要到会议大厅中间位置坐,但那一排座位入口被一个叫小计的人堵着了。于是小施说:让下。小计不让,说要小施说话礼貌一点。我在旁半开玩笑说:难道还要向你敬礼?万万没想到,我才说了这句,小计突然一拳打在了我的鼻子上,鼻部黏膜薄血管多,自然是当场飙血。我反应回来,挥拳反击,顿时两人打成一团,把旁边的桌椅全都撞得东倒西歪,旁边人或旁观或喊加油,场面热闹混乱,直到前来开会的厂长喝止了我们,这才算了事,但我们两人都已鼻青脸肿。这事给了我两个教训,一是有些人是开不了玩笑或者是听不懂开玩笑的,所以要少说废话;二是干架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开完欢迎仪式后,我和小施等六个新人被分到了第三生产组,组长是个在东北长大的本地人徐宁,他和水浒传中的金枪手同名同姓,甚至他也有一支枪,不过不是金的,而是用铁管自制的枪,能发射子弹。我们叫他老徐,其实他只比我们大了六岁。除了老徐外还有五个老职工,他们是我们新人们的师傅。
因为流了鼻血,我和小施本想要找小计算账,但一个老职工海峰劝我们算了,说小计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在浮选厂车队的,而且再打架的话,可能会被开除。
萤石矿主要用于冰箱制冷剂氟利昂和军事方面的一些用途。整个浮选厂分为破碎、球磨、浮选、过滤、包装、吊车六道工序。大块的矿石在破碎机上碎成拳头大小后,进入球磨机研磨成粉,在浮选工序中除去杂质,再用过滤机吸附吸干,然后包装,吊运。整个生产过程由上而下,车间分成斜坡状六层,从最高的破碎车间到最低的包装车间,大概有台阶三百级这么高。其中破碎和球磨车间都是铁器与石头的凶猛撞击,所以分贝惊人,两人说话,不是口贴耳大声喊,根本听不见,而这种状态除了停电外,每分每秒都如此!
我被安排到了过滤工序,我的师傅是个叫银红的女孩,大约20岁出头,身形娇小,长相甜美,却有股与生俱来的泼辣味。到了新地方,我自然是好奇得很,东问西问,但银红的回答却相当敷衍,基本上我问一句她答一句。以父母给的堂堂一表,凛凛一躯,19年来,我从没遇到过对我如此冷淡的异性,所以颇觉奇怪。后来,海峰告诉我一句话,我才明白,原来浮选厂里一些老职工只是临时工,我们学会了技术,他们就要失业了,银红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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