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上班时,母亲出来关门。在我转身离去时,忽然看到母亲脖子上围着那条熟悉的白围巾,像冬日的一团白雪。一时间,我的记忆也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大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因受电视剧《几度夕阳红》中男主角何慕天的影响,我们老家流行织围巾,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会给自己的男人织一条漂亮的围巾,颜色与造型各式各样。也是在那时,母亲也给父亲织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父亲喜欢穿一身白色运动衣,再围上母亲织的白围巾,看起来也是风度翩翩、潇洒过人。
1989年,父母离开老家,南下打工挣钱,以养家糊口。那时的我,还在上小学,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母亲把二妹送到我外婆家,然后带走了小妹妹,她才刚满一岁。他们走的头一天夜里,父亲把我叫到房里,声色俱厉地对我说,一定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学习,不要给他脸上抹黑。我含着泪,不停地点头。之后,母亲叫我的小名,我过去后,她拿起那条白色的围巾说:“儿子,这条围巾以后就归你了。在家里,要听话,想爸爸妈妈了,就给我们写信。”都说人世间最难忍受的是生离死别,确实不假,那一刻,我感觉心脏像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但是,父亲和母亲还是离开我,去南边了……
于是,我就经常围着母亲给我的那条白围巾,那条已经被父亲围过两三年的围巾。没想到,这条围巾一下子陪伴我到初中。等我上初中时,父母就回来了,他们担心爷爷奶奶没法管教我的学习,怕我考不上高中,上不了大学。他们一回来,我就把那条围巾给了母亲,并骄傲地说:“你看,这围巾一点都没弄脏。不过,我现在已经上初中了,要穿校服的,围着这围巾,很不好看的。”母亲没作声,接过围巾,转身去了房间。
如果不是母亲说,我是不会想到,那条围巾后来又被二妹、小妹围过。一上初中,我基本上是一周回家一次;再到上高中时,因为是在县城里,我几乎是两三个月才回家一次。那时候,两个妹妹都已上初中了,我也很少能和她们见面,也就很难记住她们是否围着那条白围巾了。等我上大学时,父亲又去南方打工,挣钱供我们兄妹三人上学。2003年冬天,我去父亲租住的地方,在杭州下沙经济开发区那里。那间房子非常简陋,大概有三十平方,里面摆满了各种杂物和一张拼凑的硬板床:上面是两张门板,下面是用砖头垒的四条“腿”。现在回想起来,泪水竟忍不住落下来。那个冬天,我见母亲天天围着那条白围巾,便问她:“光围着这条围巾能保暖吗?”母亲笑着说,她皮糙肉厚,不精贵,冻不着的。
还有一年冬天,我又去杭州看望父母。他们非常高兴,一改以往的节俭作风,非得带着我去杭州市动物园参观。我想着动物园是不收费的,怎知一张门票几十元。到猴山景点时,父亲让我给他和母亲拍一张合影照,我欣然应允。为了这次“旅行”,父亲专门花了近两百元钱买了一台卡片机,想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在按快门的一瞬间,我忽然看到母亲又围着那条白围巾。等拍完照之后,我问母亲,怎么刚才没围这条围巾,母亲笑了,说刚在父亲的手提袋里装着,忘记围了。一说要和父亲拍合影照,她才想起来要围一下。
时光一去不复返,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条白围巾还被母亲留着,还经常围在她的脖子上,我有些不解。那天,我快到单位时,给母亲拨通了电话,问她怎么还围着那条白围巾。电话那头,母亲笑着说:“这是给你爸爸织的,你围过,你两个妹妹也围过,非常有价值啊!”我迟疑了一下,回了一句:“那行,等你孙子上学了,也让他围一下。”良久,我才听到母亲笑了出来。但是,那笑,分明和刚才的笑声不一样……
我突然明白,这条白围巾不仅是母亲和父亲爱情的见证者,更是我们一家人团结和睦、其乐融融的粘合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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