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曾想,我就是那个最亮的电灯泡 ”
美丽的川妹子学徒叫小宛,她让我想起古龙《碧血洗银枪》中那可爱的大碗。男徒唐千里见我时,只是拘谨地招呼一声,而小宛却落落大方地伸手来握:“师傅,你好。”她这话我其实没听到,机器的杂音太大,我是看她的嘴型判断的。可恨当时我正疲于应付不断掉落的矿粉,工作服上半湿半干,湿漉漉的手在夜晚7点的幽红灯泡下,泛起点点星光,那都是沾的矿粉,我又怎么能以这样的手去握小宛的纤纤五指呢?我只好笑着大声叫:你好。说完发现不对,又对唐千里大喊一声:你也好。这就是我们师徒三人尴尬的初次见面。
这条旧的生产线,除了机器老化,噪音巨大,难以调教外,环境也特别恶劣。新生产线那边,过滤岗位是搭在一个高台上,远离潮湿地面,甚至还有柜子、桌椅,可以坐着看书干活。这边连张破凳都没,溅落的矿浆、冲矿的水管都在地上,地面积水严重,不穿雨鞋,一分钟湿鞋。面对不断溅出的矿浆,我只能让唐千里和小宛站到我后面,那里是开关矿浆的矿阀山洞,洞顶常年无规律滴水,我们称它是浮选厂的水帘洞。夏天还凑活,凉快得很,只是蚊子多;秋冬滴到水就不爽了,水滴落得刁钻,常从脖子处侵入,让人忍不防就一寒颤,汗毛直立,害得我在洞中就习惯性缩起脖子。唐千里和小宛毕竟新来,当晚又只是先来见个面,不知道这里的恶劣,一个西装皮鞋,一个长衣。当天洞中的电灯泡又在水汽的熏蒸下烧了灯丝,他们两人只能站在黑暗中。
他们站在我身后,我在前面手忙脚乱地干,感觉就像有两个监工在后看我出乖露丑。老徐从上面下来,见我矿浆开得有点大,也不说话,直接冲向矿阀洞里,接着就是一声惊呼:“我去,这里怎么还有两个人?这会吓死人的!”
小宛和唐千里就正式上工了,要说这过滤岗位其实也没啥技术含量,不过就是判断矿粒粗细,矿浆开得大小适宜,最多就是滤布破了懂得停机,用扳手换,就这么点屁事,我吩咐了几次后,离开了水帘洞,来到底下海峰那里,舒舒服服躺在几个新的编织矿袋上,看小宛和唐千里干活。
海峰吊装完一袋矿粉后,也过来一旁躺下:那女孩挺漂亮啊!我说他喜欢的话,我可以帮忙介绍。海峰拍拍自己的大肚子,说他喜欢也没用,女孩不会喜欢他的,而且过段时间,他要去相亲了,他让我上。我说我还有女友小戴在上海哪,不能见异思迁。没想海峰语重心长地跟我分析了一番异地恋容易凉凉的道理:写信代替不了拥抱和陪伴。女孩到大城市见过了繁华,见过了更多优秀的人,她的文凭还比你高,她就没别个想法?
海峰说的这些直接扎我心了,我和小戴那段时间正陷入冷战,她让我工作空余去读书,争取考上大学,我回信问她,当年全天读书我都考不上,现在上着三班倒反而能考上?她说我不上进,我觉得她是看不起我了。当时我们陷入冷战,已断绝通信一个多月了,我想或许小戴已在上海开始新恋情了。
在鸿雁一直未来的情况下,我和小宛也越来越熟了。唐千里在前面干活,我就和小宛在矿闸洞里聊天,漂亮女孩是个神奇物种,让我忘了这环境有多差,黑暗、潮湿,反而有了一种朦胧的神秘和暧昧。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请她休息天晚上去看电影,小宛很开心,说已经很久没看电影了。
当我心花怒放,觉得有戏时,小宛的下一个动作让我呆若木鸡。她突然走上前,拍拍正手忙脚乱在工作的唐千里,贴着耳朵大声喊:“师傅要请我们看电影啊!”
后来我才知道,唐千里和小宛是对恋人。休息日,我原以为要带着个电灯泡去看电影,没曾想我自己就是最亮的那个电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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