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蝉鸣依旧,只是少了那一抹紫色。 ”
林清玄在《在梦的远方》这篇文章中提到自己坐等煮饭花开的情形。煮饭花就是紫茉莉,总是在黄昏时分开放。紫茉莉的生命力很强,总是生长在墙角旮旯里,而且繁殖力也是惊人,总是由起初的一株花变成一大片。
紫茉莉,不同于我们常说的茉莉花。我们常说的茉莉花很娇贵,而且很不易成活。紫茉莉,以紫色居多,除此之外,还有黄色,白色,还有橙色。这种花的根茎粗大,茎面光滑,枝茎向四面展开,颇有艺术美感。花的形状像是喇叭花,但比喇叭花要小好多,花的香气有点像玫瑰花,但又比玫瑰花稍显清淡。
这是一种生长于乡村的花种,普通的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为别人所知,于是它又有一个俗名叫“水豆子”。这名字在乡间,叫起来就像是田间的作物,朗朗上口,却又形象生动。因为,它的种子圆圆,就像豆粒一般大小,只不过颜色是黑色的,表皮有着皱皱的纹路,以至于初次见这种子,我还以为是虫子的粪便。
它的花期很长,从夏天到秋天,每一天的黄昏,夕阳散尽,它便慢慢舒展开花瓣,露出细长的花蕊,花蕊的颜色和花瓣的颜色差不多。前几年,在老家的路还未统一改造时,家门口墙角的空地上,总会长满紫茉莉。颜色呢,以紫色居多,偶尔会有一株黄色的,有的时候,在黄色的这株花上,还会开出几朵橙色的花。因为橙色的花本来就不多见,这样一株花上开出两种颜色的花就更让人惊奇。
因为它总是在太阳下山之后才开放,又在太阳升起时悄悄敛起花瓣,所以,我总以为这是花中的隐士。永远只为自己想开花而开花,只为自己该开花而开花。白日里的喧闹与它无关,众芳暄妍,也与它无关。人们习惯它的存在,就像是习惯阳光和空气一样,没有人觉得它有什么与众不同。
我常常在最后一缕阳光散尽时,在门口的小路上溜达。暮色开始沉落,空气中渐渐能闻见露水的气息,蝉在树林不知疲倦的鸣着。乡间的炊烟渐渐升起,空气中浮动着好闻的葱香味,偶尔的犬吠,打破乡间傍晚的宁静。紫茉莉,就在这乡间独有的声色里伫立,宛如水畔伊人独立。
不久,暮色更深,四处更加安静,紫茉莉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暮色里,它的叶子颜色更为深绿,花瓣颜色更加明丽动人。空气里传来细微的交谈声、议论声,以及碗筷碰撞的声响。这些声响通过空气一路传向门外的紫茉莉,紫色的花瓣轻轻摇曳着。仿佛对人们商讨的结论,报以极大的赞同。
后来呢,村子里的路重新整修,下雨的时候没有积水,更不会见到污泥,只是,那些长在墙角的紫茉莉却被压在厚厚的水泥板下。宽阔无边的水泥马路就像千千万万条路一样,没有生机,也没有活力。于是,水泥板蒸腾起的热气让这夏季格外聒噪。原本寂静的黄昏,也变得越来越没有味道。
刘亮程在《最大的事情》这篇散文中提到,若要消除人类带给自然的刺痛,除了时间别无他法。而时间本身又不是无限的,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情的时间完了,但这件事情还在。
就像,时光的雨不停地想要冲刷掉土层上面那层厚厚的水泥板,一年的时间用完了,水泥板还安然无恙。蛰伏在水泥板底下的紫茉莉种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冲破桎梏,在某一天的黄昏吐露芬芳。
于是,每个黄昏,乡间的炊烟依旧,犬吠依旧,蝉鸣依旧,只是少了那一抹紫色。
前不久,偶然在小区一个僻静的角落,看见了紫茉莉。周遭都是水泥板,只有小小的一块土地,它却努力的生长。虽然枝茎柔弱,但在夕阳余晖中,它的花依旧散发着清香。我遇见它,内心有欣喜,也有惆怅,但还是庆幸: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紫茉莉依旧努力盛开,即使没有人注意到它,即使生存的环境不是那样广袤。
我想,只要这样努力生长,它的种子会寻找一切可以生根发芽的地方,然后从一株,到一大片。
就像是,曾经弱不禁风的林清玄,几经辗转,历尽周折,终于绽放成文坛上一朵不败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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