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也没人在意我的出现 ”
从1999年6月份开始,一直到那年的10月份之前,是我进入大力公司之后最惬意的几个月。在这以前的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休息一整天的日子屈指可数,神经总是紧绷着,每天满脑子的数字、人、市场的事儿。
而在这四个月里,我表面上看似忙乎,可实际的状态却是带薪度假。不用每天一睁眼着急上班,也不用每天摆弄枯燥的数字,更不用每天听朴宏图永远说不完的洗脑。
我去了几趟姜悦的公司,她热情地跟我说:“嫂子,你放心吧,每天我们都加班到9点多,你的活耽误不了的。”
我假装面露难色地解释:“我跟公司说的是来这面跟着你们学习,至少要整清楚系统的工作原理吧,还有系统里都有啥东西是不是,否则回去解释不清楚不就难看了。”
姜悦笑着说:“嫂子,我不瞒您说,系统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记住感温器、主控机、电脑、和电磁阀这几样东西就行。其实也就这几样东西,重要的内容都是靠电脑里的程序完成的,回头等做出来画面,我在跟你解释起来你就明白了。”
说实话,我也懒得去学那些我压根不懂的东西,索性偷懒地猫在家里想干嘛干嘛。
93年的时候,边城在过江的大桥下游,顺着岸边一条狭长地带,动迁了一个纺织厂,又把老的港务局搬迁到了更下游,在这块不足百米宽,一公里长的地段盖了些奇形怪状的二层楼和三层楼,偶尔有四层的突兀着。据说当年的市长是受了连市的开发区启发,照猫画虎地弄出了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来。
人家连市开发区盖的那些带有壁画的建筑,仅仅是为了先期吸引更多的人前往观光,包扣赵本山等东北大腕,都曾免费地替人家做过活广告。不过,这怪胎般的建筑,连市开发区并没让它存在很多年,当先期的目的达到后,便毫不犹豫地扒掉了,围绕着它则开发了很大面积的工业区来吸引投资。如今连市开发区是重要的支柱经济体,全球知名大大企业都有在此开办分部,去里面转一圈你会感觉到,其奢华程度一点不比市里的差。
可边城这块地儿,却成了鸡肋,扒掉是不行,因为有国家关于开发区的正式批文,不是你市长说扒掉就能扒掉的,开发区的批文是以将来产生经济收益申请的,那只好用收房租形式糊弄吧。不扒也不是,低矮的楼房经过十几年的侵蚀,要都丑陋有多丑陋,关键是使用效率极为低下,除了沿街的门脸之外,内部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但就是门市房,也是隔着几年一换租户。
因为紧贴着江边,有那两座著名的大桥做后盾,每年五一到十一之间,来此旅游的外地游客便蜂拥而至,使得双车道的两条主干道要多拥挤又多拥挤。可这里毕竟是东北,一到天气转冷,江边风寒料峭的哪有个人来观光,没人,那些租户的买卖也就没得可做了。
7月份的高考过后,大力公司总部便在这块开发区里租了一栋独立的四层楼里,据说是市里下达的任务性命令,但也给了一些税收上的好处。这里的工作环境比在东方电器那院子里强的太多了,只是和工厂的联系稍微别扭些,毕竟当时手机还不是很普及。
隔三差五我也去新总部转转,楼上楼下地挨个屋子打一圈招呼,随后就去韩江浩、金刚的办公室聊天。说是办公室,实际就是门卫房,紧挨着大门口处,三面是落地的玻璃墙,眼里尽是江上的大好风光。如今这两个人都算是闲人,一个挂着保安经理,另一个是副经理,手下配了两个退了休老头倒班值宿。
听两个人常埋汰销售部的牛部长,说他不懂销售更不会管理,销售形式拖了整个公司后腿,各分公司乱成了一锅粥。发牢骚的主要是金刚,他原本挂着广告部部长的头衔,牛部长上任后态度坚决地把这块要到了营销部手里。这是块肥肉,听边城有线电视台广告部的金刚说过,地方台对常年接洽广告的负责人,一年下来少说也的给个万八的回扣,更别提还有省台这样的大合同在那。
这俩人说这话时并不避讳我,大概是知道我跟牛部长也存在矛盾,有意说给我听的。
我便问韩江浩:“朴总难道不知道这些?再继续让牛部长这样搞下去,销售不就垮了吗?”
韩江浩虽然草包一个,但人还是精明的很,唯唯诺诺地不愿意开口。反倒是金刚似乎有一肚子的不满,他极力组织着蹩脚的汉语,“老东西,现在谁的话也不听,比他妈的在合龙牛逼大了,有能耐回趟延边试试,看看是姓朴的说的算还是姓金的说的算。”
我见二人操蛋的没了谱,赶紧岔开话题。
有时我也去公司总办坐坐,和打字员小季聊聊闲嗑,小季悄悄告诉我,她准备离职了,舅舅帮她找了更好的工作。我问他:“咱公司不好吗?我知道你的待遇挺不错的。”
小季便小声说道:“我舅舅说,其实公司是空架子,都是靠贷款支撑的。他是市里搞工业的,这方面特懂。”
此时屋子里就只有南主任在,她也插嘴说:“我也要回东方电器,趁吴总调走之前,赶紧占个窝,省的将来连个退路也没有。”
我这才知道,我家那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又要去祸害另一家企业了,赶紧询问南主任:“吴总要调去哪个单位啊?”
“说是东方电器隔壁的造纸厂,年底指定要过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着家伙要去老公的单位当一把手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南主任:“你走了总办怎么办,这里不都是你在顶着吗?”
“听说夏区长给安排了新的总办主任过来,姓孙,这几天就要到位了。”
“那原来的主任呢?”
“且,人家自来也没正经过来上几天班。”南主任很是有怨言的样子。
“也是哈,冲你玩命喝酒那股劲,这个主任本来应该是你的。”
“唉,还是开始那些人心里存着公道。”南主任抱住我的胳膊:“小鱼,还是咱们那些老人儿贴着心呢。”
有一次我还回去了营销部,看看早先自己战斗过的地方。
如今营销部增加到了十几个人,一人对口一个分公司,每天有事儿没事地打电话,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可说。除了这些人,还配备了三个小女孩,每天负责各种数据的统计。我看了看每天送给朴总的各种保表,竟然还保持着我设计出来的模样。原来,看着忙碌的抬不起头的这些人,好像并没有多大的长进啊。
没人搭理我这个最早进营销部的人,我有些悻悻地退了出来。我感觉这几次回到大力公司总部,我更像是个旁观者,我不用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也没人在意我的出现。
其实这样挺好,朴世民就不无羡慕地跟我说:“你特么现在舒服了,就不心疼老哥这苦难的样子!逃兵、叛徒、不够朋友。”
他给我泡了了杯茶,呆呆地望着升腾起的雾气,突然说了句:“累啊,真累!”
我感觉他是有话要说,可还是忍住咽了回去,毕竟我现在只是个不能推心置腹的旁观者。
有一次走廊里正好遇到了光头老徐,他像拽只鸡崽子似的拉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门上写着培训部的字样,张珺菁竟然也在这个办公室,原来家属处和培训部是合并在了一起的。
老徐开门见山地问我:“小鱼,赶紧给哥出个主意,我又快要被老板贬职了!”
老徐被从省城经理的职位罢免之后,一直忍辱负重的埋头拉车,这次公司搬了新家之后,他又被朴总重新启用。本来是件好事儿,可接下来朴总扔给他一个课题,让这个大脑袋的人脑袋又大了一圈。
“朴总让我制定轮休方案,可要求是在家休息的外派经理一律不给开工资,这我可怎么制定啊!?”老徐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无限可怜地望着我。
张珺菁在旁边解释说:“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轮休了,外面的经理都偷偷摸摸地跑回来,也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朴总说在路上遇到过好几次了。”
我奇怪地问:“偷着跑回来不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抛头露面地跑上街去干吗?”
“小鱼,你不来上班不知道。这不是调味品要上市吗,朴总下班后就去市里的菜市场瞎转悠,说是亲自调研,没成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遇到了跑回来的经理。朴总开始也不确定是不是咱们的人,只觉得面熟,就盯着他们的脸看。坏就坏在这几个经理都是木头脑袋,心虚地赶紧上前自我介绍,然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是没跟总部请假的。”张珺菁绘声绘色地学个周全。
我听了跟着她哈哈大笑起来,想想那几个经理遇到朴总的场面,一定是很尴尬的。
“你们还笑!”老徐颓废地坐下去:“我听小张说,小鱼你对分公司经理的轮休有过一些成型的计划,快说给老哥参考参考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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