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败是唯一合理的结局 ”
我充满愧疚,看着弟弟靠着车窗睡着了。瘦弱的脖子上,大脑袋随着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摇晃。
1999年,我从广西东兴回来没多久,又酝酿了一次远行,去武汉。上次我一人,这次带上了我弟阿昌。
那时,我还没到三十岁,在家总呆不住,脚底像摸了油,火烧火燎地说走就走。十八岁以后,父亲对我想做的事,从不阻拦,只提供意见和金钱。
坐了三十多小时的绿皮火车硬座,我们来到武汉汉正街,我想到这边,找点生意做。
二十多岁的我,以为生意就像电视节目,去看就能看到。转了两天,我失望了。这是必然的,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的考察,却抱着一个深挖宝藏的梦想,失败是唯一合理的结局。
要回来那天,我说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来武汉了,黄鹤楼总要去玩一趟的。
一千多年前,一首《黄鹤楼》让李白发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感慨,也让天下人都知道了黄鹤楼。诗仙毕竟不服,后来又写下了《登金陵凤凰台》与崔颢争胜: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这些传说,让黄鹤楼在我心中,如圣地般存在。
站在黄鹤楼上,我很迷惘,眼前城市很大,却没有我落脚的地方。一旁的阿昌也很迷茫的,又高又瘦的他快大学毕业了,却不知做什么,毕业就失业的恐惧,也是他愿意陪我出来的原因之一。
高楼,有风,能远眺整个城市。
黄鹤楼并没有诗中描写的那么美,但我们并不在意 。我来,我见,就成了我们的回忆。
我们是异乡的异客,我们在楼上看风景,看完风景,我们回家去。
夜晚,又坐上了那慢悠悠的绿皮,站台灯光被切割成无数段,一明一暗地抛在我们脸上。
阿昌累了,蜷起左臂,靠着车窗,不一会就睡着了。即使睡了,他的眉毛也微微皱着,就像他身上那套有些大的西服的皱褶,他稚嫩的脸上有着疲惫。
我睡不着,我充满愧疚。
我第一次发现,做为家中长子,我完全没有尽到责任。学习学习不成,工作又下岗,走上社会十年,并没有探出一条路来,如果我闯出了名堂,弟弟的压力自然也小了。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着,我思绪纷飞,想起以前遇到的机会,父亲在本地做建筑承包,风生水起时,让我开家建材行,所有工地上的建材都到我这里买。我没干,钱够花就行,我更喜欢诗和远方;下岗后,有档案局领导听说我会写写,找我做秘书,我没去,我不想呆在暮气沉沉的机关,我喜欢自由;同事帮我报名参加烟草公司招聘,我在最后一晚,才看了一小时资料,不中无所谓,我当时还有矿山公司的工作,结果我差了三分,我同事进了,多年后,他成了烟草公司办公室主任。
那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仿佛是我生命的逆行之旅,我静默地打量着自己的人生,像个棋手在对棋局复盘,虽不能改变过去,却能警醒未来。那之后,我很少再会莫名地跑出去。
多年后,我和弟弟都成家了,他在一家厂里做着二把手,一人之下,全厂之上。
偶尔,我会想起那次武汉之行,那是让我突然长大的一次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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