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底微弱的震颤,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莫离嫂嫂手中的环佩化作巨大的光矢,嗖的一下穿入渊底。强盛的金光之后,可以隐隐看得到藏青色的袍角。
光矢将祭龙渊划分成了两半,像是天边绵亘着的无念河。莫离嫂嫂脸色苍白,无意识的前行了几步,像是脱力一般狠狠的晃了两晃,半跪在了地上,再也支撑不住。光矢逐渐变得温和,藏青色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清晰。
她的目光透过祭龙渊的尽头,顺着她的目光,可以看到岩峰之后瑰丽的云霞。她抬起手,对着光矢中的身影,遥遥一笑:“我始终是想不明白,为何每一次见到你,都没有让你看到我最美的模样。”
两个人隔着光矢遥遥对望,中间隔着朦胧的雨雾。我猜不到莫离嫂嫂现在心里在想一些什么,毕竟不是在神识之中。她漆黑的眸中没有焦距,空荡的迷惘。我有猜想过她看到百里长渊的表情,无非就是惊喜、痛哭、委屈、气恼之类的,可是她又一次挑战了我的想象。
良久,她缓缓支起身来,一步一步向着光矢的另一侧走去。当她冻的发紫的指尖触碰到光矢表面的时候,手指狠狠一颤,像是触碰到了燃烧的木炭。只是顿了一下,还是义无反顾的整个手掌贴在了上面。
光矢刹那间破碎,化作了点点星光。她的脸色却愈发的苍白,唇角却扬起了极其明艳的微笑。百里长渊自漫天星空中走出,这是我时隔千年第一次同他见面。
俊美的面容依旧是如昔,眼眶微红。他缓步走上前去,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放的轻轻的:“明知道不可能,我却总想着要见你一面,阿离,你怎么那么傻?”
她垂在身侧的手顿了一下,慢慢地环上了他的脊背,闷声道:“长渊,我对不起你。我们的孩子,我不晓得他是姑娘还是小子,不晓得他在哪里,也不晓得他究竟有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四海八荒里这般不称职的娘亲,或许也只有我一个罢。”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声音闷闷的:“总归是我不好,阿离,是我不好,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这一千年,你过的还好么?”
她将手从他的脊背上移开,覆上漆黑的眼眸,从指缝中溢出冰冷的水泽,她哑声道:“我过的不好,过的一点儿也不好。长渊,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过的好?”
百里长渊抬起头来,将她的手拉下来,手指轻轻的拂过她的眼颊,眼眶也红的厉害,只是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阿离,我的阿离……”
她仰着头看着她,带着初见的娇俏:“长渊,我说过我会找到你,我果真是找到了你,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他点了点头,眸子里浮起了笑意:“嗯,我的阿离很厉害。”
她软着声音:“是么?可是,我找你找了好久,若我真的那么厉害,怎么会现在才找到你……”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便是一顿,嘴角溢出了些许血丝,软软的向着一旁倒去。隔得那样远,我还是能听到她的闷哼。
百里长渊的脸色顿时变得肃穆,眸子里燃起了怒色。他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半跪在地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怎、么、打、开、祭、龙、渊、的?”
她只是笑了一下,这样一笑导致的直接结果是直接溢出了一大口鲜血,百里长渊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她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漫不经心道:“你当你不告诉我,我便没有了法子?我好歹也算是魔界的圣女,我再不学无术,总会有一些老顽固让我看一些古籍。你也晓得天魔之间的关系很是暧昧,关于你们厉害的术法,我还是了解不少的。”
我觉得,这话简直就是太气人了,搞不好百里长渊下一刻就会拂袖而去。而他沉默了一瞬,将她的手从自己的眉间拉下,发狠的咬住了她的指尖。我有些惊讶,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事情的发展总会是超过我的预期。
良久,他才轻轻的松开了牙齿,恨铁不钢道:“那些东西是教给你如何保命的,你晓不晓得?”
她任他握着发红的指尖,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我晓得。”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交叠在自己的胸前,清冷的眸中升起细碎的笑意:“可你便是我的命啊。”
这也许是他听过的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无奈而又温软,眼眸里像是萦绕着浩浩星河。
他无奈的将她拥进了怀里,声音放的低低的:“阿离,我要怎么才能把你送出去?你晓不晓得,你出不去了啊。”
莫离嫂嫂摇了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我要同你在一起。”
我想,她明白打开祭龙渊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她更愿意的是同他在一处。不论时光悠远还是须臾,不论是生还是死,总归,是在一起了。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神识中。
天边的彩霞愈发的明艳,映得阴阴沉沉的岩峰也柔和了起来,他怔然了片刻道:“你同我在一处有什么用,这一千年,没有我你也过来了,又何必走这一遭?我晓得你在外边过的很好,我在这里也便是很好。”
她仰起脸来,有些委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便是对我说这些?你其实也很想我,对不对?你说我这一千年没有你也过来了,你说我在外边过的很好,你又怎生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出现斑驳裂纹的环佩上:“我一直在你的身边。”闭了闭眼睛,将她更深的埋在自己的怀中,声音沙哑,低声道:“阿离,我很想你,很想你能找到我,我们一直在一处。可是,不行啊……”
他低下头,对上她漆黑的眸子:“没有我,你会活的更好。我们的人生是那样的长,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打断她:“我已经活的太久,久到开始怀疑这么漫长的一生,究竟是有何意义。凡间的人,似乎都很羡慕我们能够活的长久。”轻笑了一声,“这个又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倒宁愿只有几十年的寿命,与你厮守在一处,即便是分离,用不了多久,便又会相遇。”
她说着咳出一大口血,在胸前绽放开大朵的红色梅花。百里长渊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伸出手拂去她嘴角的血迹,一只手搭在她的额间,颤抖着去探她的元神。她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皱了皱眉:“长渊,你说过,你要护我一世周全的罢,现在……恐怕你要失言了……”
他的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看着她:“是啊,阿离,你我要怎么做呢?我怎么样才能不失信于你呢?”
她半闭着眼,手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轻声道:“这一世既然你失言了,那下一世,你一定一定要陪在我的身边,保护我。”
他点点头,亦轻轻的回答:“好,一直一直陪着你,在下一世。”
虽是这样说着,眼中却凝了大片的水雾。我的胸口发闷,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来生?又要去何处寻来生?
老天果真是喜欢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莫离嫂嫂迷迷糊糊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嘴角的血丝止也止不住,她小声的说:“下一世,我要找回我们的宝宝,同你在卫城的小木屋里,好好的过日子。你不是不喜欢吃鱼么,那我便不再同你做。我做鱼给你吃,只是你惹我生气,我故意的。”
他轻轻拂去散落在她脸上的青丝,哽咽道:“我晓得,我晓得是我惹你生气,你不开心,你就会与我做鱼吃。”
莫离嫂嫂眯着眼睛,轻笑了一下,声音愈加的虚弱不可闻:“我现在很难受,长渊,你说一句好听的话,你从来都没有与我说过一句好听的话,我想听你说。”
他揽着她的肩膀,在她的额上覆上轻轻一吻,声音沉沉的:“倘若有来生,阿离,宁愿死别,也不愿与你生离。”
她的手抚上他的面颊,嘴角的笑意满足:“长渊,这一世,终归不是只有我一往而深。下一世,你一定要寻我啊……”
一阵狂风拂过,鼓起了她的衣衫。她的手缓缓的滑落,嘴角的梨涡始终如一。
百里长渊的手死死的握紧了她的肩膀,力道狠厉的指节发白,声音却放的柔柔的:“阿离,下一世我依旧是办不到,不如,我便在这个祭龙渊陪着你可好?”
我止住眼底的酸涩,也不顾得身侧的沈言,空闲的手发狠的砸着透明的结界:“百里长渊,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做。”
隔了那样久,他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我,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苏叶,你说,我应该如何去做?千年前,是我先离了她,现在,她又离了我,这是不是你以往常对我说的,坏事做的多了,总会有报应?”
我张了张嘴,不晓得说一些什么是好,只是摇头。
他垂下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我能做的,只有陪着她了,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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