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香打过几次电话约我一起去试婚纱和选伴娘服,有时候晚上会喊我和余涛去吃晚饭,我都以马上要考试时间紧迫为由拒绝了。
大伯也还直夸我,这孩子终于知道长进了,在大伯心里,他侄女我要学历没学历,要家世没家世,除了年轻长得还算能见人,配余涛真是亏着余涛了。
总觉得是我高攀余涛,生怕余涛把我甩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余涛才是他的亲侄子,而我才是那个外人,就像每次喊我们过去吃饭,总是给余涛打电话,然后让他顺便把我带上。
中香心就比大伯细很很,毕竟是女孩子,她看出我跟余涛之间这段时间有些不对劲。
一天晚上借口来给我们送点水果,没有提前通知就过来了。当时我正在房间里看书,余涛坐在客厅沙发上,就着他自己买回来的一些凉菜喝酒看电视。
中香进来时看到我们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而我的东西又全在客房,她心里已经明了。
放下水果,拉着我关上房门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要考试了,嫌他吵。”
“你骗骗我爸可以,骗我?信你才怪,我虽然没考过这种自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们单位里拖关系进来的好多农村来的同事都是考的这种文凭。他们有了文凭才能到比较好的岗位,哪个不是抄出来的文凭?谁心里没点数?”边说边把我桌子上的书拿起来丢到一边。“快说,你们两个怎么?”
“我……我有点不想结婚,我觉得我年龄还小,你看我今年才22不到。”我低声说,不敢跟中平说实话。
“你……是不脑子进水了?余涛多好的优质男,外面盯着他的女人你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吧?上学时他课桌里的情书一捆一捆的。长大了也是根正苗红没有长歪,你还在这作死,还不赶紧给我捉紧了!………再说你22哪里小了?非要跟我一样快30了才结婚?我跟你说,要不是我爸天天凑合我跟余涛,我爸有高血压,我不敢气他,一直不敢把大伟带回来见人,我早结婚了。”中香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压底声音看着我说“你这话跟余涛说了?”
我点点头
“你真是作死啊~!”边说边动手用食指在我额头上戳了一下:“两家人刚正式见过,他养父都已经回首都开始给你们安排结婚事宜了。估计他们家很多亲戚朋友都收到消息了,他家亲戚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像我们家,一个当官的都没有,稍微有点出息的就是我爸了,有什么用呢?也只是个开班车的。你要是拒婚,两家人怎么下得了台?大伯和他养父还是那么多年的老战友,以后怎么见面?”中平越说生气。
我看着她感觉可能家里有妈应该就是她这样吧!
“知道了,我不会让大家为难的。”我拉了拉她的手。
“你自己想清楚吧。有时候你放弃的可能就是你一生都会后悔的。”
我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闷就拉着她,便扯着她聊婚礼上的事情。她告诉我,婚纱已经挑好了,帮我把伴娘服也挑好了,酒店就在定在太子酒店,只定了10桌。
娘家人通知的人也不多,男方是外省农村的,大伟(中香男朋友)为了她毕业后没有回原籍,留在学校当老师。
父母也接到A市了,早些年父母把老家的几间平房卖了,在A市贷款买了一间三室两厅的商品房打算做他们的新房。他们春节时回老家还会安排一次小型酒席。
4月中旬的自考结束后,我又没事做了,离中香的结婚时间就半个月不到。周末被中香硬拉着我们去试伴娘服和伴郎服,中香非要我们再找几件婚纱和新郎服试一下,我们尴尬的配合着试了几身,都不是很满意。最后余涛说,我们不打算在本市定婚纱,会在北京定,中香才做罢。
其实从医院回来后,余涛出门也不总是反锁大门了,因为他也看出来了,就算大门敞开,我也不会逃跑,我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在家里晃荡。
考试结束后,他看我实在无聊就每天带着我一起班,每天到了公司楼下停车场,他会让我在座位上等着给我开门,然后牵着我的手进公司。
以前要避嫌,我们都是在离公司还一个路口时就分开走,看这样子他现在已经不想避嫌了。
虽然我在公司上了几个月的班,但谈得来的同事一个也没有,上班时间各忙各的,下班时间都跟余涛窝在顶楼会所。
离职后第一次被余涛牵着进办公室,几个已经早到的同事像看猴一样,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却已经露出了一副我早知道的狡猾样。
他工作时我就在他办公室里玩电脑,看书,每当有访客进来要跟谈事情时,他都会跟人介绍我是他未婚妻,我会冲他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玩我的扫雷或蜘蛛爬牌,余涛会带来人到旁边的会议室。
一天下午,我正蹲在洗手间努力让自己拉得顺畅,这几天可能也没怎么活动身子,都有些便秘了。
正在这时从隔间外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听声音大概能听出是公司几个女同事,但是我对不上号是哪几个人,只听得出其中一个声音应该是余涛的助理副手张林。
余涛有两个助理,一个是他不在的时候可以全权代理余涛处理公司事务,还会替余涛到处出差什么的,就像是个公司除了余涛就他最大权利;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张林,每天负责给余涛办公室送咖啡,接电话,安排行程什么的。因为她也给我拿过几次饮料,打过几次招呼,所以能听出她声音。
“听说没,楼上会所老板前段时间天天来砸老板办公室,吵着让老板交出来的女人就是这个苏千云。”
“是吗?我好像也听说了。”
“那他现在又怎么敢把苏千云带到公司来?不怕碰到吗?”
“还不是这段时间消停了嘛,可能是闹了一阵子实在找不到人就不闹了,老板才敢又明目张胆的把人带公司来。”
“听说是我们老板翘了人家女朋友啊?”
“我也听说了,他们是青梅竹马,是这个苏千云趁他男朋友出国留学的空档,看上我们老板又多金又帅,跟我们老板睡了。”
“我就说嘛,我们老板怎么可能翘别人女朋友,肯定是那女的自己使劲往上帖的。”
“难怪她一个初中文凭就能进我们公司,还说是老乡关系,我看啊!就是床伴关系,才能直接空降我们公司账务部门。”
“我看这女的心机也太重了吧,一来就想捉住男人的账务,真是够厉害的。”
……
听着外面的对话我感觉我的便秘更严重了,直到她们聊完八卦我还没拉顺畅,我心里那个郁闷啊。
只想如果高泽天天来砸余涛办公室,大楼保安是不是该换一批了,天天砸还天天放他进来,干什么吃的?不过又想,谁敢拦他啊,他可是顶楼会所老板,他的客户也基本全是老板。
出了洗手间看余涛就站在外面等我,看我出来,牵着我的手问:“不舒服吗?这么久才出来?”刚才被那几个女的气了通,正没地方撒气,甩开他的手说:“拉屎放屁你都要管吗?”
余涛没有说话,但我清楚的听到他在身后笑出声了,我突然更加生气。直接回了他办公室,继续玩扫雷,经过几天的全日制练习,我已经能一天中多次打通最难关了。
余涛也继续工作,我又想起一件事,问他:“我的手机号是多少?为什么换号这么久了一个电话都没打进来,中香,大伯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换号时是余涛全权负责的,电话卡在插进我手机卡槽前我就瞄了一眼,根本没留意看,更没记住,后来他也没跟我说过。最奇怪的是,居然快一个月了,都没一个人给我打电话?
“我把你手机做了呼叫转移,打你电话的都打我这了。至于手机号码,其实你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意义,不是吗?”余涛没抬头说道。
“你……”
“反正我们总在一起,不是吗?找你,找我都没差的。”
“你为什么不生气?明明你应该很生气的。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对我的好,我可能永远都还不清。”
“我是很生气……但是我是一个成年人,而且是一个商人,我不可能让负面情绪长时间控制我,我非常清楚我要什么。你放心我会让你用一辈子来偿还的,我有的是时间。”说完继续低头工作。
我看着他轻瘦的脸庞,有些不舍,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来伤害他,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也很好的人。
对于高泽虽然爱得深,但是只要不再提起他的名字,不再见到他,我相信我是可以放手的。
“等我拿到大专毕业证,我们去首都定居吧!我不想去奥大利亚,我只会普通话和A市方言,完全不会第三种语言,我在那边会不适应的。而且你养父年龄大了,我们在他身边他会很开心的,我也可以趁你养父还没退休的这几年学习英语,等你养父退休后我们再一起出去。”
“认真的?”余涛抬起头像有点不相信一样看了我好一会才说。
“嗯。”我点头道。
“也行,那我们等中香婚礼结束后我们就回首都。”
我没有说话,又开始玩我的扫雷。
下午我们去大伯家吃饭,趁余涛和大伯喝酒的空档,我用自己的手机往大伯家的座机上打了通电话,来电显示清晰地显示出我的电话号码,我赶紧存上号码,删除座机上的来电显示,晚上自己把手机呼叫转移功能关闭。
五一很快就到了,早上5:30起床化妆 8点左右新郎带伴郎来抢新娘,新郎找新鞋,向女方家人承迎新娘,男方家新郎抱新娘进门,小孩子滚床,准备好茶,新娘给男方父母敬茶,新郎新娘出发至酒店将糖、烟、酒、茶、饮料等带至酒店,最后检查酒席安排、音响、签到处等细节准备好新郎新娘迎宾香烟火柴糖彩带师到位酒店门口,新郎新娘到酒店签到处人员就位引导人员门口就位,婚礼仪式:主持人准备,音响准备结婚证书、戒指准备气球、彩带到位,奏乐,新人入场,彩带、踩气球主持人介绍主婚人致证婚人宣读结婚证书新人父母上台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三鞠躬新人给父母敬茶双方父母代表讲话双方父母退场第三者代表讲话新人开香槟、切蛋糕、喝交杯酒游戏,婚宴正式开始新郎新娘退场、新娘换礼服新郎新娘逐桌敬酒宴席结束,宾客与新人合影送宾客离开新郎新娘、父母及主管人员进餐、休息清点所剩烟酒糖等清点所有物品,离开酒店,最后给摄影摄像人员红包。
弄完一整套流程,已经晚上8点了。余涛养父特地从首都赶回A市,给中香封了一个超大红包,吃了酒席就又赶回A市了。余涛告诉他,我们明年就会回A市跟他一起住,他表示非常开心,值夸我懂事。
中香的妈妈也带着她改嫁的老公来参加婚礼,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她是认出我来了,但是她没有跟我说话,我也没热脸帖冷屁股去打招呼。大伯只跟他们客套的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没见他们再有交集。
二伯一家,姑妈一家还有一些我在爷爷葬礼上见过,但依然叫不出名字的几位亲戚也都来了。
折腾了一天,虽然不是我自己结婚但是我看着也挺要命的,回家的路上我跟余涛说:“我们不举行结婚典礼行吗?看着都好累,晚上哪还有心情春宵一刻值千金,绝对累得在床上数完份子钱就昏睡过去了。”
余涛冲我笑了笑没说话,专心开车。我看他不答话,觉得没意思,歪在车座上睡觉了。早上4点就起床跟着他们折腾到晚上8点才有时间消停,深感当伴娘也不易,拼死在门缝里抢的一大把红包,拆了后加起来还没一百块,有点郁闷!
迷迷糊糊中听到余涛接了个电话,对方约他见面,他不想去,后来又答应了见面。余涂挂了电话,把我拍醒:“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再回去?”
“饿,但是更想睡觉。”
“那……好吧!”他没再说话。
车很快就停在了职工大院门口,余涛帮我打开车门,把我扶下车,我下车后还有点晃晃悠悠,也不知道是睡了个夹生觉还是喝酒喝的。
没在酒吧上班后,余涛一直不让我沾酒,经常喝酒的人突然一下戒酒是很痛苦的。我在余涛的淫威下足足忍了大半年滴酒未沾,今天中香结婚,我找着借口好好喝了个饱。
本来是安排我坐女宾席的,我看了眼女宾席上摆着的几大瓶可乐,雪碧,我身上每一个细胞从头到脚就是拒绝的,非要跟着余涛坐男宾席。
完全忘记他养父还在席间,喝酒那叫一个豪爽,长辈们也没怪我,只当是我因为中香结婚,自己也马上要结婚了,高兴的。
余涛坐在边上也不拦我,还不停的帮我把酒杯满上。
我的酒量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好歹在酒吧混了那么多年,几轮下来就把几位叔伯灌倒后,我自己却依然步态稳当。他养父走的时候还是我们扶着送上车的,还好他带了一个部下,要不今天估计是上不了飞机的。
虽然没有喝醉,但是因着要配长款伴娘服,今天穿了双8寸高的细跟凉鞋,刚下车时还是有点站不稳,余涛扶了把才站稳。
刚走两步,就看到门卫室旁边暗处走出一个人,我定睛一看--高泽。我脑子里剩的那点酒精好像瞬间挥发了,站定身子,不敢再往前一步。
高泽穿着黑色的衬衣,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白炙的皮肤露出了一大块在外面,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包括那浓密的自然卷头发和好看的眉毛,在晚上路灯的反衬下显得皮肤更加白。
以前上学时我就奇怪一个农村孩子为什么会长得这么白,还是个男孩。皮肤白却看着一点都不娘,浓眉大眼,国字脸,高挺的鼻梁,阳刚气十足,再看看我煤球一样的肤色,总是有些怨念。
我发现我的思绪有点飞远了,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如果不冷静,刚刚跟余涛休复的关系又要崩了。
“你回来了。”明显他是在跟我说话。
余涛走到我面前,把我挡在他的身后语言不善的说:“我们回来了。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找小香说点事。”
“有什么事跟我讲吧。她喝多了。”
“是吗?”
“是的。”
“我想告诉她,不要跟你结婚,你能帮我传达吗?”高泽略带挑衅地说。
“你没听说过拆人姻缘会糟报应吗?”
“报应?说的是你吧?”
我脑子里一下闪过在C市电线杆上看到过帖着的通缉告示。有一条是两个男人为了争一个女孩,然后发生了血案,两死一伤,伤的那个跑了,正在通缉。
身体突然一个哆嗦,拉了下余涛的手:“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像小孩子抢玩具一样,吵吵闹闹的,我会有自己的选择。高泽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也请你祝福我们。”说完拉着余涛不敢看他的脸,径自上了楼。
中香结婚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跟大伟结婚旅行去了。他们把全年的假都集中调休了,安排了一个月的结婚旅行。
人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真是一点没错。
中香结婚第二天,早上我和余涛刚准备出门就接到大伯的电话,电话里大伯的声音非常痛苦。我一听,情况不对,连忙拉着余涛到大伯家查看。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大门,一进房间就看到大伯躺在床上,手按在腹部,很难受的样子。
我慌忙问:“大伯,你哪不舒服?”
“就是哪都不舒服。”大伯虚弱地说。
余涛拨了120急救电话。
“别担心,120马上到,没事的别担心,我这就给中香打电话。”我有些手足无措。
“别……别给他们打电话,没多大点事。”感觉大伯马上要昏死过去,但是他还是提着一口气制止道。
“好,我不打。”
十分钟后救护车到了,我和余涛开着车跟着救护车来到离近最近的A市二医院。
医生把大伯推进一楼急诊室后给我们开了一大把,各种看不懂的化验缴费单,我们缴完费,在大厅焦急的等了好半天,一个小护士才把我们带到5楼的一间肾病科室。
医生让我们坐下后,拿出一把化验单,说:“病人已经是尿毒症晚期,各个内脏都出现了并发症,病人以前应该有严重的脂肪肝和慢性肾衰竭。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昏迷,出现心脏骤停,我们会尽力抢救,现在还在ICU。”
“医生,是不是哪弄错了?我大伯身体一直都很好啊?”我有些不理解,总觉得医生说的是另一个病人。
“就算一个化验弄错,不会所有化验都弄错。你们这些孩子,平时不关心家长,到问题严重时就来不及了。病人他自己肯定是知道的,我们调了他以前在我们医院的看病记录,他已经在我们医院拿了多年的胰岛素,算是个老病号了。”医生又道。
“那现在需要怎么治疗,我们一定配合。”余涛道。
“这个尿毒症基本是没有痊愈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就算手术成功,一般换肾后存活率超过10年的极少,有的一年都没有。如果不换肾,尿毒症晚期只要按时到医院治疗,坚持透析,遵医嘱,平时多注意,再活6.7年的也是有可能的。”医生说完又看了一会化验单接着说:“不过……可能你们近期要有心理准备了。”
“昨天中香结婚,大伯喝了很多酒,而且大伯平时吃饭还爱喝上两口,但是都喝得不多。昨天分手时还好好的啊!”我自言自语道。
“打胰岛素怎么能让他喝酒呢?”医生语气有些不好地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站在医院走廊上,脑子里有些不知所措。余涛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不停的打电话。
中香带着大伟和他公公婆婆第二天下午才赶到医院,这之前医院所有的事务包括通知亲友都是余涛在操办。大伯是第三天上午才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的。
中香回来后,我和中香每天分白天,晚上换班照顾。大伯的同事朋友过来看望过,家里在亲戚我们都没有通知,只有大伯的同事朋友过来看望过。大伯一直处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状态,靠透析续着。
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感谢余涛,他一直尽心地忙前忙后,帮着处理医院的各种事情,晚上我看护的时候也一起在医院陪着我。
大伯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各项指标都好了很多,偶尔还能搀扶着下床走动几步。医生说,如果指标再好一些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这一个月本该是中香的蜜月旅行时间,他们却在医院度过了。中香在大伯病房一直故作坚强,从来不哭,但是我看到两回,她躲在楼梯间门后面趴在大伟身上哭。
这天晚上快10点钟,我靠在大伯病房里找医院租的家属看护简易床上参瞌睡,余涛不在病房里,可能出去找地方抽烟了。
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本来就睡得浅,瞌睡一下就吵醒了,我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高泽声音:“喂?”
我听到他的声音,心脏像又漏了一拍,半天没说话。
“在哪?”他半天没听到我的声音,直接问道。
“在医院。”我老实答道。
“你生病了吗?”高泽的声音明显有些着急。
“不是的,我大伯生病住院,我晚上在医院看护。”我连忙解释。
“严重吗?是什么病?”
“尿毒症晚期。”我带着哭腔说。中香回来后我就没哭过。但是当听到高泽的问话,我眼泪就又止不住的流往下来,我在他面前情绪永远都控制不好。
“在哪家医院,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二医院,医生说已经很严重了。”我哽咽道。
“我明天来医院。”
“不用了!”我连忙拒绝道。余涛每天在医院陪着我,而且这段时间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了,我不想再伤他心。
“明天有事找你,我挂了。嘟嘟……”高泽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一晚上我都忐忑不安,早上9点,我和余涛正吃着中香给我们带的早饭,电话又响了,还是昨天的那个号码。我直接把它按断,余涛看了我一眼,我装作不在意地说:“骚扰电话。”
不一会又来了条短信:“我在你大伯病房外,是让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我从病房门的玻璃往外看了一眼,并没看到人,但是我相信高泽说的肯定是真的,他真的来了。我放下手里的早饭,对中香说:“我出去一下。”不敢看余涛,就直接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我就看到高泽站在走廊顶头,面向窗外,背对着我。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好半天,他都没注意到我,他看得好专心,我不都忍心打扰他。
“你来干什么?”身后传来余涛的声音。
我慌忙转头,余涛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
“我来问问小香这是怎么回事?她知道你把这些寄给我吗?”高泽转身看了我们一眼,伸手递给我一本病历,说道。
我接过他手里的病历,病历本封面上姓名栏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是我的名字:苏千云!
不用翻开看,我都知道那是我流产时的就诊病历!
我拿着病历,看着封面好外,转身问余涛,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擅抖:“本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很好吗?我会跟你去首都,我会离他远远的,我会跟你结婚,我们会生活得很幸福。”
“你知道你们的孩子没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你们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余涛没有回答我,也没有看我,对高泽说,我只感觉余涛握着我的手,力气突然加大了很多,捏得我生疼。
“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死心吗?你错了!我只会更加不放手!”高泽怒喊道。
“你们在些说什么?”身后传来大伯虚弱的声音。
我回头就看到中香搀扶着大伯站在我们身后,我们都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大伯看我们都不说话,气得又问了一次。
“我和小香的孩子!”高泽冷静地说。
“你……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大伯气得抬手就准备给我一耳瓜子。
余涛和高泽看大伯要动手,都想把我拉到他们自己身后,这一拉大伯更生气了,本来就很虚弱的身子一下就瘫倒在地上,中香扶都不扶不住。
刚好路过的小护士连忙过来帮忙,我转头对高泽说:“你快走吧!这里已经很乱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说完没有再看他,手忙脚乱的一群人把大伯抬回病房,医生又把大伯转进了ICU,这一回大伯再也没有转回普通病房,三天后医院开出了死亡证明。
大伯从ICU推出来,准备推往医院负一层太平间的时候,中香已经哭得要断了气,拦在大伯的担架前,不让大伯离开。
我站在走廊上哭成了泪人,却不敢过去,我不是怕看到尸体,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中香。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看尸体了,第一次是奶奶,奶奶去世后,在老家堂屋的竹床上就像大伯这样静静地躺了三天才下葬。
余涛、大伟和两个小护士终于把中香从担架上拉了下来,中香瘫坐在地上,哭得更加凄惨。
突然她一下爬起来,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疯了一样地摇我:“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瘟神,小时候你害我爸爸妈妈离婚,现在又把我爸爸气死了!都是因为你……你就是个瘟神。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看护了大伯一夜,又因为高泽的电话,一晚上没睡好,我被她摇了几下直接昏死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大伯的病床上,余涛趴在旁边已经睡着了,他昨天晚上也没休息好,一直能听到他翻身的动静。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手,他的脸……我一直都搞不懂,这么好的一个男孩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我?就像老天故意整我,明知道我受不起,却偏偏要把他送到我生命里。
下午回到职工大院,大伯楼下已经摆满了花圈和一地炸过的鞭炮残渣。
大伯家大门敞着,屋里有很多人,大伯的同事,朋友,还有一些住得近,已经收到消息赶来的亲戚。
客厅布置了灵堂,余涛领着我正准备在大伯灵堂遗像前叩拜上香,中香从卧室里冲了出来,拉着我哭喊着:“让她滚!让这个瘟神滚!……”大伟和余涛把她从我身上拉开。我站着哭着说了声对不起,就冲出了大灵堂。
余涛跟着我跑了出来,站在楼下,我对余涛说:“我想看看大伯。”
“可以。”余涛牵着我的手让我坐上车,又帮我系上安全带。
我们来到医院,余涛向医院申请让我们到太平间看大伯遗体。
大伯的遗体从冰柜里推出来时,他的身体因为冰冻过已经有些看不出来他原来的模样了。
没有被衣服遮挡的部位已经变成土黄色,两只手像冰冻过又解冻的鸡爪;头发上,眉毛上已经有些许冰霜,就那么安详地躺在担架上,看着既熟悉又陌生。
总觉得大伯只是睡着了,只要我再多等一会,他就会自己醒过来,告诉我,他只是睡了一觉。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大伯的遗体,余涛以为我害怕,吓坏了,把我拥进他的怀里,说:“想哭,就哭吧!有我在。”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眼睛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伯的遗体,希望能发生奇迹。
中香没有让我参加大伯的葬礼,余涛一直在家陪着我,大伯去世的第二天二伯也来了,没有过来看我。
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进进出出来为大伯奔丧的人,他们看起来跟我一样都很伤心,我还看到中香的妈妈,她也来了。直到第四天,楼里才没有那些人的身影。
第五天,余涛早上给我做好早饭就去公司了,离开前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吃饭,他中午前就会回家。
等他离开后,我在餐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再见了!余涛!感谢你这5年来的陪伴和我永远还不起的爱。”
背起自己随身的小挎包,留下了手机和钥匙,打开门,最后看了一眼屋里每处陈设,然后关上门。
买了一张候车时间最短的火车票,我也不知道自己最终要去往哪里。也许我会像妈妈那样找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生活下来;也许像爸爸那样满世界转转,转到一个适合了结自己的地方,就在那里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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