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生日后的两个月,他被韩淑言拉着去报了个雅思班,爷爷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侯戚在父亲周大公被停职这件事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希望他“远小人之子”;而侯炎这边接连几次数学测验都不理想,一边消沉一边在做垂死挣扎,偏有人不解其中艰辛,不怀好意的比较周、侯两家,比较这两家的父亲儿子,一中就那么一点大的地方,说起闲言碎语来真是百花齐放,亏了大家伙的这些努力,侯炎终于对周克产生了一种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敌意。
1月2日,周五,公历新年的第二天,下个周一就是期末考试。詹檀的国学课一直被占用,他本人也被学校调去写年鉴了。这天有两节数学课,刚一开课,吴斌就对侯炎说,“那个谁,国学科代表,侯炎,詹老师叫你帮他的忙,让你去学校图书馆。”
侯炎惊讶地说,“可我还要上课啊!”
吴冰说,“没事儿,不在这一两节课的功夫上。”
侯炎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结果引出了吴斌下面一番话,他说,“数学到头来要靠天赋,不能死做题,有的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比如周克,有的人苦大仇深地也就那么点分数,就像你。”这就是吴斌的风格了,铁血、斯巴达主义、实力说话,从不把弱者的努力和自尊当一回事儿。
侯炎感觉到周围有人在小声发笑,就像一个被枪击中还得故作镇定的逃犯,他咬紧牙关,稳着身体离开了教室。
图书馆又冷又冷清,詹檀在走廊上热情地招呼着侯炎,他那么一脸欢快和惬意,唇红齿白的模样和年画中的娃娃相差无几,侯炎轻轻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相信他,如果这时能顺手抄一块板砖的话,他能毫不犹豫地朝詹檀的那颗好看的脑袋劈山去。
“已经有五、六年没出过年鉴了,真不像是这么一个历史悠久的学校干的事啊!”詹檀边穿梭于书架间边说。
“学校里那么多正事可干,谁还接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除了你这傻子,”侯炎内心嘲笑着。
“看来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啊,咱们学校还是理强文弱,”詹檀说。
“呵呵,”侯炎心里冷笑道。
“等等,瞧咱们发现了什么,”詹檀似乎铁了心要用自己的好心情感染侯炎,“历届获奖作品选编(文学版 2016-2018),这里头会有你吗?”
侯炎的心“咯噔”一下。
“看,这不是吗?”詹檀指给侯炎看,“全国青少年‘孤城杯’征文大赛一等奖,《夜与我》,高一2班,侯炎。我希望自己是一株昙花,能在每个月华如练的夜晚盛开······”
“别念了!”侯炎喊道。
“怎么了,害羞了?写得有点川端康成的感觉,”詹檀说。
侯炎感到很意外,詹檀没有笼统地用什么“好”或“优秀”的词,被看穿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咱们还是快开始工作吧,这会儿还有数学课呢!”
“听说你数学一般啊!这么努力是要选理科吗?”詹檀问。
“是,”侯炎冷冷地说。
“数学吃力的话,物理和化学应该也不怎么样吧?”
“······”侯炎沉默,心想,“是啊,确实也不怎么样?”
“你英语不错的吧,我看学校专栏里有你风采大赛演讲时的照片。政治和历史你更没问题吧!怎么偏要难为自己?”詹檀问。
侯炎被这突然的关心和了解打得措手不及,确实在一中这个壶中天地里,他如果非要凹一个“才华横溢”的人设又有何不可?不说别的,英语课文他看一遍就能背出来,古文默读一次就能同步翻译白话文。
“因为我爸啊,他觉得理科就是比文科强,理科学的好才配做他的儿子,”侯炎老实说道。
“他怎么会那样认为?”詹檀说的很小声,如同抱怨。
“因为周克啊,他不是个理工科的尖子吗?他比不过人家老子,就来难为我这个儿子,”侯炎自嘲地想。
可能见他心不在焉,詹檀大发慈悲道,“行了,去吧!这儿什么资料都没有!还有件事,我不告诉你也该知道吧,这次分班考试也是分科考试,不知道怎么会提前一学期。哎,真拿这些人没办法,不过人啊,不都是要选自己喜欢又好走的道路吗?”
侯炎愣愣地道,“谢谢老师!”
“你小小年纪,别这么小心翼翼,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你是个好孩子,照自己的意思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的,”詹檀说。
侯炎一向不拿这种张口就来的“鸡汤”当回事儿,但回教室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这七个字。
“按照自己的想法的话,我宁可变成那颗足球,让全校的人都踢一次,也不去听吴斌的课,哈,啊——”侯炎孩子气地踢着石子,看着绿茵场上奔跑着的足球少年,行尸走肉般地向2班教室走去。
教室里闹哄哄的一副饭堂的样子,讲台上空荡荡的,不见了吴斌。侯炎很想沉浸在那个属于自己的关于文学少年的过往绮思中,但是他看到自己座位时傻眼了,因为他的母亲刘眉正坐在那里,她穿着薄薄的秋衣,披着一件白色的棒球羽绒服,挨着她坐着的是周克,马九殊不知哪里去了。
“妈?”侯炎慌张地扑到座位上,刘眉却只是笑,痴傻地、单纯地,不知在渴望着 什么的笑。
“你,你带她来的?”侯炎捏着周克的胳膊问,他看到了那件羽绒服下母亲裸露着的大半个胸膛,气得掉下了眼泪。
周克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侯炎屈辱愤怒的脸孔倒影在他湖蓝色的眸子里,周克这时正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衬衣,本应感到冷的,但他额头上却敷起薄薄的汗珠,他慌张地说,“我,不,我······”
“阿姨突然在教室外敲玻璃,十分用力,如果置之不理的话,一定会把那块玻璃敲碎,别人的话她都不听,周克才把她劝进来的,”于灼冉作为班长,觉得自己有义务陈述事实。
“妈,你怎么来的?”侯炎强撑着笑脸,柔声问。
“小炎的朋友带我来的,我好想小炎啊,”刘眉说得乖巧,但好像并不能十分确定谁是谁,只见地握住了周克的手,接着说道,“小炎,小克,小炎,小克。”
“周克你说说怎么回事?”侯炎怒视着周克说。
“我说过了······”于灼冉试着解围。
“省省吧你,怎么哪哪都有你,你自己都说了,‘别人的话她都不听’,你是班长,不是审判长!”侯炎盯着于灼冉说。
“人家神仙打架,你管什么,让他们撕!”有人劝于灼冉说。
“神经病!”这三个字于灼冉几乎脱口而出,但她还是拿出了王熙凤料理大观园的架势抽身出来,大声说道,“大家还是看书吧,这边没什么好看的,试还是要自己考的,我们又没有什么校长爸爸!”
“也没有个精神病妈妈啊!”肖骁小声支援了一句。
班里安静下来了,马上吴斌也到了,侯戚也来了,还有几个女老师,刘眉见了侯戚一脸唯命是从的样子,仿佛知道自己命运的做错事的孩子般,顺从地就跟着人离开了,侯炎要跟上去,侯戚拦道,“好好听课!”
周克这时站出来,说道,“叔叔,我跟着一起去。”
“谢谢你,小克,不用了,大人的事有大人办,学习为重!”语罢,侯戚接着对侯炎说,“你真是不如小克啊!各方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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