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年,实施了计划生育。因此,父母也就生了我一个。从记事时起,我都感到孤独,即使是父母的溺爱也是无法填充的孤独。长到十八岁以来,算算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绝对比任何地方都长。就算在财经学校里念书的时候,除了上课时间,剩余的时间都是乖乖地回到家里,然后窝在我的房间里,享受着独自一人的时间。但我并不孤僻,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觉得。
我可以在房间里自由地幻想,想象我不曾经历的种种,然后写下小说。小说成了我的爱好,这是我人生中感到最为荣耀的大事。也因为写作,才使我的生命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我的家境并不富有,父母都是勤勤恳恳的工薪阶级,靠着微薄的工资过日子。不过,幸庆我对物质享受并没有太大的追求,因此基本上算是感到满足的。可是,我现在必须出去找工作了。自从上个月毕业以来,我就一直待业在家。恰好到了我们这个年代,学校就没有包分配工作了,我很羡慕上一界的学姐们大多都能分配去银行工作,那可是令人垂涎的铁饭碗啊!偏偏等到我毕业的时候,竟被告知银行的名额已经饱和了,老师就宣布让我们自寻出路去罢。我去过无数次的人才市场,碰过无数次壁,这才意识到手中的大专文凭竟是显得如此的薄弱!面对着众多和我一样寻求工作的大学生,我就像茫茫大海中想尽力抓住浮木的轻生者。本来,我应该继续攻读本科的,可是父母却希望我能快些出去找工作,补贴家里的经济开支。
大概是母亲回来了,我听见了大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我把头探出自己卧室的门口,果然见母亲提着菜篮走进家门。
“萧琴,你怎么还待在家里?今天不用去找工作吗?都快十点了,你要变成蜗牛吗?”一连串的问题向我袭来,母亲对于我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好了,我这就去。妈,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我慵懒地回应着,其实今天并没有适合我的公司去招聘,所以我没打算要去,但为了不让母亲操心,我只好表现得更勤快些。
“今天办公室里清闲得很,我便溜出来买菜了。现在的问题是你还不赶快去找工作?”母亲的单位离家很近,所以买菜也是非常方便的。她总是随时鞭策着我,让我不能养成游手好闲的思想。
是的!我便从家里“逃”了出去,并不是去找工作,而是跑到杂货店里打了个电话约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覃念洁出来喝杯可乐谈谈人生。我算算日子竟有一个星期没见她了。
我坐在麦当劳里喝着可乐,吃着薯条大约等了十几分钟,便见到了覃念洁小巧的身影向我奔来,她个子虽然矮小些,但穿着无袖的连衣裙的身材显得娇小玲珑极了。
“哎哟!我说萧琴,这么大热天的,你穿得这么严实不热吗?”覃念洁明知故问,也许她是发自内心为我叫屈吧。今天确实很热,而我却穿着长袖的连衣裙,还穿了一双厚厚的丝袜。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自嘲地一笑。很奇怪我的无奈吧,我的确是有苦衷的。要回忆这段不堪回首的黑色岁月,始终是我心底最痛苦的记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注定我的不完美,但这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一场意外而造成的遗憾。
在我十一岁那年,远在桂林的表姐带我去姑姑家玩,她专程来接我。当时表姐只不过比我大了六岁而已。本来是我吵着母亲带我去的,因为母亲太忙,所以她写信让表姐来接我去。那一天,我和表姐偏偏没坐火车,而选择坐快巴。当颠沛的车飞快地行驶在公路上时,很意外的发生了两车相撞的噩运!随着车上慌乱的人群发出的尖叫声与躁动声越来越激烈,我才意识到车子吐着火舌肆意地向我们袭来。车内顿时大乱,拥挤的人们顾不上行李是否拿得齐全,身边还携同着什么人,求生的意识此时大于一切!他们拼命地往车门口挤出去,争先恐后地跳下车,有很多人甚至从车窗口往下跳。表姐也在一瞬间忘了我的存在,她也随着众人跳下了窗口。而我真羡慕表姐的大胆,胆小怕事的我没跟着跳窗,只好紧紧地尾随着一部分人群向车门外挤去,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我感觉到背后有一串火苗疯狂地向我扑来,伴随着一股强大的爆发力,我被用力地推向了车门外,然后就毫无知觉地就倒在了人堆里。但我仍隐约地感觉到我衣服上一小块燃料的火苗,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在我还有点意识的时候,用矿泉水浇灭了我身上的火苗,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当这股疼痛袭卷我的全身时,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醒来时,我已躺在了医院里。记得我是趴倒在病床上的,全身的酸痛已令我无法动弹,只能靠点滴来维持脆弱的生命。在那个年代,我只能得到赔偿全部的医疗费,但没包括植皮的整形费。我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结果诊断有10%的烧伤,正好是左手和左腿上的烧伤面积稍大一点,如今便留下了难看的疤痕,我的左手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突兀。所以,我从此只能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深深地隐藏起来。因为家里的经济环境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当时根本不可能花几万元为我做整形。同时,我也不想因此而增加家里的负担,父母已经为了我,连工作都不做了,特意请假来照顾我到出院为止。我觉得自己已经别无所求了。
出院后,我回到学校上课。班里的几个调皮的男同学还兴灾乐祸地为我取了个外号叫“鬼手”,因为他们觉得我烧伤的手背像鬼手一样可怕。这种痛上加痛的苦楚压得我抬不起头来。灰色的校园生活让我的精神差点崩溃,所以我只有神经质地穿更多的衣服来隐藏我的丑陋,甚至有时还戴上白布手套。
“喂,萧琴,你在想什么?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覃念洁把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来。我的确忽略了刚才她说的话,便问:“你说什么呀?”
“我说我找到了工作了,是在大商场里当收款员。明天就开始正式上班,你呢?”覃念洁开心地说。
“噢,我还没找到工作呢!我想找一份会计的工作,只是现在竞争太激烈了。前不久有家私营企业想招我做他们的会计,可是那的老板说一个月只有三天休息,还要兼作文秘的工作,薪水也并不太高,我一听便跑了,还说了一句:请您招聘一个机器人吧!”
“可能那家公司的业务量很少吧,一个人其实可以做完这些琐碎的工作。如果叫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覃念洁却不支持我的观点。
“再怎么少也不可能剥夺我的休息日啊,我私人的时间这么少,不是等于卖身给他工作了?”我直摇头,打工一族也要有尊严。
“唉,我可能再过一个星期就要搬出去住了,叶涛找到了一间出租房,一个月只要八百元。”覃念洁叹了口气,跟我说出她的最新近况。
“什么!你这么快就要离家和叶涛同居了?你想清楚没有?你还这么年轻!”我十分意外,念洁与我同龄,叶涛是她在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们的进展似乎太快了。
“阿爸就要娶一个女人回家了,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那女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指挥我做这么做那,完全当我是小女佣,我才不在那个家里受气了!”覃念洁涨红了脸说。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到覃念洁的经历也很苦,只是没像我一样留下伤痕罢了。覃念洁刚一出生就死了母亲,她的母亲白洁是因为难产大出血而死在手术台上的。覃念洁的父亲覃刚非常爱自己的妻子,便给覃念洁的名字取名为念洁,意思是永远让她记得自己的母亲。可是,覃刚后来又偏激地认为是念洁克死了自己的母亲的,他非常痛恨自己的女儿,只要有一点不顺心的事,就会打骂她,好在念洁有大哥覃尧生挺身保护,才少受一点皮肉之苦。如今,覃尧生去服兵役了,覃念洁很少待在家里,她最怕面对父亲冷酷的面孔。所以,叶涛很容易就俘获了念洁的心,因为她是那么需要关爱与温暖,现在覃念洁最依赖的人就是叶涛了。
“你爸既然这样对你,我也无话可说了。你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决定了就去吧。只是我还方便去你家找你吗?我很怕会成为你和叶涛的电灯泡呀。”我无可奈何地喝了口可乐。
“怎么会呢?以后你来找我就更方便了,我们不用躲在房间里说话了,可以光明正大在客厅里谈话。而且我们还可以让叶涛叫上一个朋友,凑在一起打麻将,那该多好!哎,说了这么久,我肚子饿了,不如我们再要两个汉堡来吃好不好?”覃念洁对我眨了眨眼,征求我的意见。
“OK!”我看着覃念洁的背影一直到买汉堡回来。觉得此时的她比学生时代真的漂亮许多,也许是爱情的滋润吧,使她看起来容光焕发。
“念洁,你有没有和叶涛计划好什么时候结婚?你们双方的家庭都同意你们的交往吗?”覃念洁低着头,皱起眉,心不在焉地咬着汉堡说:“我和叶涛都很穷,刚出社会工作怎么会有钱?只有以后努力存钱才可以结婚呀,其实现在同居了不就等于结婚了么,只是日子过得苦一点而已。至于双方家长也没多大反对意见,我爸知道我要搬出去住,最多会骂我贱罢了,不会说什么的。”
看到念洁眼里闪着辛酸的泪光,我便不再追问下去了。于是我转移话题:“念洁,下午有些什么节目?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对不起,我们商场下午开会并且发制服,我可能没时间陪你了。”覃念洁很抱歉地说。
“不要紧的,我反正也要去找余天齐。”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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