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之后,各科老师照例会花上一两天的时间讲解考试题,与此同时,各科的试卷也陆续发下来。每每这个时候,一场名为比分的战斗便悄然拉开了序幕。排名稳定靠前的同学,会使劲浑身解数打听对其有威胁之人的成绩,在学年大榜出炉之前,先找到自己的位置。所以往往在最后一科成绩下发后的半天之内,学年前十就已人尽皆知,与姗姗来迟的榜单分毫不差。
对于许佳这个视排名如生命的学霸来说,成绩是第一要义。她自然是恨不得把稳定在前十名同学的各科考卷都拿来观摩一番。可是,到处打听成绩这种事,许佳觉得多少有些张扬。若是人家考得好那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人家考砸了,你再不依不饶的追问,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
每每这个时候,许佳就会格外念及蒋小妍的好了。蒋小妍会以偷瞄考卷,侧面打听,直接询问等方式将许佳感兴之人的成绩一并搜刮过来,甚至汇总成表格,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蒋小妍在一张写满了分数的纸上指指点点,“就目前来看,出了五科成绩,你还是第一。不过和第二仅仅相差七分,只差一科语文了,搞不好会被反超。”
看来司马元这次考得相当不错嘛,许佳自认为这次发挥得已经很好了,他居然还能紧追不舍,甚至可能比任何一次差距都要小。只差语文的话,许佳还是有把握的,语文一直是她的强项,单科语文想落她七分以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盼望着,又畏惧着,语文课终于来了,按照语文老师的承诺,这节课就会下发考卷。果然,语文老师手拿两沓考卷,踏着上课的铃声,不紧不慢的走到讲台。
“许佳,找几个同学把试卷发一下。”老师说道。
许佳叫了蒋小妍、施诚仁和萧落,把卷子分成四份,让几个人分头发了起来。试卷是随机排序的,无法得知下一张的分数会高些还是会低些。眼看手中的试卷越来越薄,却仍旧没有看到自己的,许佳不免有些焦急。发着发着,那如弱柳扶风的独特字体跳着欢快的舞蹈映入她眼帘,124分,算是高分呢。
最后一张试卷了,许佳双手持着试卷下沿,缓缓递到牧晨眼前,牧晨抬起头,许佳抿着唇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牧晨接过试卷,许佳如释重负的垂下手,继而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座位,看自己试卷去了。
范明丞用笔尾一戳牧晨的胳膊,贴近牧晨小声说道:“许佳这次没对你笑哎,往常不都是没等走到你身边就先笑开花的么?”
对于范明丞的挪揄,牧晨早就见怪不怪了。以范明丞的机警敏锐,怕是早就发觉自己对许佳与日俱增的好感了。在他面前,隐忍毫无意义,莫不如随性一些,也免去了诸多顾忌。毕竟,是多年挚友,他清楚,范明丞绝不会不合时宜的多言。
牧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试卷上的分数出神,明明是难得的好成绩,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自上次不太愉快的对话之后,他就有些看不透许佳了。虽然他们还是日日同行,却多了不可名状的距离感,许佳明显没有那么坦率了。
这种尴尬的氛围牧晨也不是不能理解,被自己暗恋的对象说与其他男生相配,这个男生还偏偏是自己讨厌的人。这种绵里藏针的话语带来的杀伤力甚至超过明面拒绝。牧晨的手扶上了额,真是祸从口出啊。
许佳最近刻意和牧晨保持一定的距离,并竭力收敛自己的感情。她认真的在脑海中捋顺两人自相识以来的一点一滴,悲哀的发现总是自己一头热。自顾自的硬是和牧晨一起走,自说自话的找牧晨聊天,好像牧晨从未主动找过自己。这样看起来,牧晨只是礼貌性的答话,礼貌性的同行。换作其他不招人讨厌的同学恐怕也不会有多大不同。
许佳陷入这样的思考怪圈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和牧晨谈天谈地谈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对于加深彼此了解几乎毫无益处。若非许佳锲而不舍的维系着两人本不该存在的联系,不知道何年何月,他们才能有一次对话。
多想无益,许佳看着自己试卷上鲜红的分数,一颗心沉了下来,136分,再高7分就是143分,想来是不太可能的。
“试卷上的题这几天都讲过了,大家课后再比对一下自己的答案,看看能吸取到什么教训。这节课我们来讲作文。”语文老师转身在黑板上挥洒下三个遒劲的大字——作文课。接着,老师把另一沓卷子分发下去。许佳拿到手才发现,是几篇合订在一起的优秀作文。面上那张稿纸上,铁画银钩,定睛一看又觉得异常熟悉。印刷成黑白之色未能及时反映,这不就是许佳自己的作文么?
彼时许佳每逢考试必用灌了蓝黑色墨水的钢笔,笔体沉重而富有金属质感,能让她的心情迅速沉静下来。钢笔的笔画要粗实一些,印成黑色更是翩若惊鸿,以至于许佳第一眼没有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字。这样看来,倒是比原版略胜一筹。
许佳的字,很难让人联想到其娇小可爱的容颜。若非看到许佳的名字,牧晨几乎以为这是出自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之手。其实不只是牧晨,班上未见过许佳字的同学都是如此想法。
真是一双神奇的手。
这次作文的要求是以“痴迷”为话题。
“大家先来看第一篇作文,这篇文章最出彩的地方是开头,也是我希望大家能借鉴的地方。”
语文老师用他那自带混响的男低音吟道:“飞湍瀑流,喧豗若雷,滴水痴迷于掷地时粉身碎骨华美壮丽的消亡,才有了一泻千里不绝之布。银汉迢迢,灿若流火,星辰痴迷于陨落时引燃自身耀眼憾世的归寂,才有了声势浩大不凡之雨。”
“许佳引用的诗大家都知道吧,都是我们课本里面的,这就是典型的学以致用。辞藻的积累不仅仅是多读几本书那么简单,关键是要会用。许佳这个开头很霸气,值得各位男同学学习。”
男同学?不光字像男生,文风也像男生吗?许佳有些哭笑不得,罢了,能拿到好分数就是好文章。
牧晨一头扎到许佳的文章之中,行云流水,酣畅淋漓,事件的引用是那样自然又相得益彰。视线停在精短的结尾上,“迷恋娇花吐蕊时怒放的生命,迷恋蜻蜓点水时泛起的层层涟漪,迷恋弱柳扶风时张扬的枝条,迷恋月落乌啼时飞起的满天清霜。”
还真是什么都能用到作文里。
下课后,许佳意外在教室门口撞到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司马元皱着浓密的眉毛,细长的眸子在反着微弱蓝光的镜片之后眯成了一条缝,紧紧抿着的唇像是藏着一个爆炸性武器的开关,迟迟不肯有半毫松动。
一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考试时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排名分配考场和座位。入学以来,许佳一直是第一考场靠门的座位,而司马元,毫无例外的坐在许佳身后,望尘莫及。
若说许佳是不败的第一,那司马元就是悲催的千年老二。考场上遇到之时,两个人鲜有交谈,许佳对司马元的了解完全来自于同寝不同班的尖子班室友。据她所说,司马元是个永远行色匆匆,行为举止异与常人的古怪之人。
两人相对无言对望了半分钟。许佳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司马元,这人和施诚仁差不多的个头,相貌平平,气质古板,表情怪异,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搞不清楚这人有何目的,等了许久未见其开口,许佳觉得无趣,错开方向迈了几步,打算就此离去。
已经把司马元完全甩在视野之外,许佳忽听得一声狮吼般的巨响,“许佳,你语文考多少分?”
不知道谁在走廊洒了水,许佳脚底一滑,手舞足蹈的挣扎了几下,终于有惊无险的站定。许佳回过神来,过往的学生三三两两,隔岸观火。
就问个成绩,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么?
许佳皱了皱眉,还是缓声答道:“136。”
司马元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眼睛也睁到两倍高,左腿后撤,身躯后倾,双拳半握勾至胸口,语气夸张到了极致,“哇塞,你还是人吗?”
不是人还能是啥,许佳有些不悦,这人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你多少?”
司马元双掌在脸前不停交叉,看得许佳目眩,“没你高,没你高。”随后,司马元右手只伸出食指,从自己鼻尖出发,点着头指向许佳,“这回也是你第一。”
司马元转身向自己班级走去,与许佳擦肩而过之时蹦豆一般蹦出一句:“还真是什么都不能让你分心。”
许佳猛然就明白了此人一反常态来找自己的原因。想来司马元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觉得许佳花边新闻不断,定无法像往常一样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加之他觉得自己一番努力之下有了些许顿悟,应当有机会碾压许佳,迫于验证结果,才在第一时间跑来找许佳。
许佳总觉得这话有些不怀好意,她斜睨着,似笑非笑,“说得好像你很希望我分心一样。”
司马元顿时语塞,又紧紧抿上唇,大步流星走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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