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一进门便打算一头扎进房间里玩游戏打发时间,另一边沈父却偏偏不准,拗不过沈父,他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扣手指。
不一会门铃便响起来,沈父开了门,二人在门口便寒暄了两句。沈澈本不在意,只听声音的主人是个女人,他才留意起来。他抬起眼眸扫视这个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陈设还是之前的样子,而他却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或者应该说是一种陌生的气息。
“老沈,是谁啊?”他不禁提起嗓门问道。
“还不赶紧来跟阿姨问好,这孩子打小没养在身边,成天跟他那帮朋友野在一起,也忒没有规矩了。”
沈澈听着却觉得无比扎耳,是如何的朋友才需要这样私密的解释。下一秒,他已经抱着肩出现在了沈父身后,拉着脸用不客气的声音道:“我是顶没有规矩,那也是你造成的,说我可以,少扯我朋友!”
沈父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多年经商,阅历丰富的他很快便恢复了镇静。那种不紧不慢又沉稳的处事态度,往往会感染与他相处的对象,从而让对方淡忘方才的尴尬场景。
然而这次的对象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性,棕色短发,看起来很精干,同时五官看起来有一股灵秀之气。正是这样完美的外表才让沈澈心里更加提着一口气。
“这就是澈吧?”那阿姨笑笑,眼睛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同时伸手揉了揉沈澈的头发。
“你谁啊?我让你这么叫我了吗?还有咱们可不可以别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沈澈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来,其实他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怎么跟阿姨说话呢!说你没规矩你还来劲了是吧!赶紧跟阿姨道歉!”
“呵,不会特地给我请假就是为了见一个阿姨这么简单吧?那好啊,我见也见过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沈澈说着开始摘领结。
“你给我站住!”沈父开始不再因为顾及那女士的存在而故意用客气的口气说话了,“我们都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才让你先见一见这位阿姨的!真是好笑,简直是我自作多情!既然你自讨没趣,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不,是通知你,你面前这位阿姨,乔桐阿姨,就要成为你的继母了!”
吃惊却又在意料之内,比之更恰当的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就是诚如晴空霹雳一般,一种被抛弃、了无归宿的感觉充斥了他的整个心脏,继而是一种要窒息的感觉。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简直是一口气冲出去的,他能感受到沈父和那个叫乔桐的阿姨随后也追了上来,也正是因此,他更不愿停下脚步,他想去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自己静静地待一会。
屋外是浸泡在雨水中的傍晚的城市,那些棱角分明的建筑此时通通融入到了水汽之中,变得边界不明起来。空气也饱含湿气,叫人呼吸困难。
他的双腿感受到了疲乏,顶着这样的窒息感,他实在抬不起腿了,可他更不愿被身后的两人追上,正在痛苦之际,只听身后传来声音。
“我的车!”那是阿姨的声音。
“怎么一会功夫就被刮成这样了?你别急,我马上联系小区的保安!”
沈澈的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他不明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苦涩之中终于品到了一丝快乐,可为什么这样的快乐却令他窒息?
他再也抬不起腿来了,靠在身边的一辆私家车车身上,然后整个人滑了下去,他能感受到雨水逐渐浸透衣衫贴着身子的不愉快的感觉,却感受不到雨水的冰凉。原是自己的体温比雨水更凉,整个人不受控地一阵阵颤抖起来,起了一身令他恶心的鸡皮疙瘩。他微微抬头,看着雨丝从天空坠落,他好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那是幻觉吗?
“喂。”他小声地试探道,“我也好想哭,可是哭不出。”
那声音果然戛然而止。
“可我不想哭,眼泪止不住。”在车的另一侧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那声音哽咽着道。
“可以跟你说说心里话吗?”沈澈伸出一只手掌,让雨水在掌心处聚集。
那人没有回话,沈澈便继续道:“我讨厌过年。我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最近一次在家过年是什么时候了。从前我妈还在的时候,每到过年就要里里外外张罗着,到了可以坐下来跟我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总是不停打瞌睡。后来家里只剩我和爷爷了,爷爷记忆不好,总是一遍一遍地说'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或是'你爸怎么还没回来啊',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头都要炸了。不过想想,从前爷爷也是这么问妈妈的吧?可我真的不懂,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很恨那个人,从没把他当做父亲看待,可是如今他要娶新的妻子了,我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痛快啊?”沈澈平静地说道。
那人也开口道:“从前我妈一直陪我念书。两年前,那个人突然离开我,只留下一封信,说要找回自己的人生,等到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以后她就会回来看我。可是这一等就是两年,我自以为走上了自己人生的一个小高峰,可为我鼓掌的人里唯独没有她。难道是忘了吗?我不敢想。我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欢欢喜喜跑回家,才发现家已经不是那个家了,爸已经娶了新妻子,孩子都快要三岁了,到如今妈妈也不要我了。那我到底算什么?”
“是啊,我到底算什么?”沈澈附和着说,内心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却始终没人开口问对方的名字,只要不报上名字,今天过后,二人就仍是陌生人,那所谓的心里话也就可以继续保持着无人知晓的神秘感。
“你到底算什么?喂,这种问题坐在雨地里就能想明白了吗!”氤氲的水汽中,隐约能看出那是个举着小黄鸭雨伞的女孩,身穿校服,脚上踩一双同样黄色的雨鞋。女孩将伞伸出去好罩住地上坐着的沈澈。
“怎么是你……”沈澈仰着脸看着那女生,她长相不算突出,只一双眼睛似乎有灵气,格外夺人眼球。
“起来说话,不用行这么大礼。”女孩说着笑了笑,向沈澈伸出不打伞的那只手。
沈澈并没立即抓住那只手从而站起来,他的心中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感,这种情感让他既想接受这种温暖,又想抽身逃离。
女孩顿了顿,见他不回应,索性弯腰抓住他的手,用力向后拉:“自己用点劲好不好。”
沈澈就这样被她拉着,忽然,他想到什么,于是绕过那辆车,查看另一侧。只见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水坑里,只泡着一枚银色戒指,极普通的一枚戒指,就像是什么没人要的铁环似的。他弯腰将那捡了起来。
那女孩也追了过来,此时将方才脱下的校服外套递给他道:“刚摸你手有点凉,不嫌弃的话就披着吧。”
正走过一处路灯,沈澈的双眼紧紧注视着那女孩,仿佛生怕他刚才看到的那张言泉的脸会改变似的。直至言泉发觉他投射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从而异样地看着他时,他才别过头去。这一次,他不愿再问她是如何如何到这里的。
言泉也意外那时的自己竟然会自己跑来这儿,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一个会为了别人的事做到这种地步的人。
“秦嚣的拐扔在传达室,自己跑出去了,我就跟上去了,跟到你家小区结果最后还是跟丢了。正巧就看见你了,想想毕竟同学一场,这才来叫你的。”许是为了缓解刚才对视视的尴尬,言泉解释道。而其实她的解释也并非完全真实,当她看到沈澈时,心里是犹豫过要不要来叫他的,老实说上次横幅的事她还没完全放下,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到他先来道歉,她决不去主动搭理他的。只是最后身体不听使唤地做了没骨气的事,于是只好为自己打圆场,将其归咎于同学之情。
“秦嚣……吗?”沈澈的声音不大,却毫无感情,像三九的冰霜一般。突然他再次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暗淡的眼白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看得她心中发毛。她感觉到一场雷雨即将来袭,可最终他只缓缓吐出几个字:“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这几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似的。
小言泉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她用力将伞递出去,而后一溜烟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而他仍愣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听见那两个字便觉得情绪不受控制。从春游那次起,他总能在她在的地方看见那个他最厌恶的人。起先他也曾觉得那只是碰巧罢了,可次数多了他也就变得敏感起来了,到如今,他才只是从她嘴里听到那两个字而已,便觉得仿佛看到了他们在一起开心的样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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