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然自嘲的哼唧了两声儿,“本来么,我爸一开始是不愿意赔钱的。他就是一个典型的资本家嘴脸。我私自让法务部给财务部下通知让赔钱,我爸还把我一顿臭骂呢。”
“蒋先生按照合同办事,有理有据。”安宁垂下眼皮。
她并没有跟蒋欣然直说。如果那猝死在办公室的副经理的家人肯花钱找个不错的律师,出自她之手的隐形霸王不要脸的条约,那也不是板上钉钉的。
她也特意留了一个漏洞出来。
可问题是,就算猝死的经理家人花钱找了不错的律师,也发现了这个她特意留下的漏洞,但面对蒋氏这个庞大的造钱机器,在庭上能否赢得过蒋氏的精英律师团,一样很难预测。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最痛苦的就是没法心安理得的成为曹有德那样的无良律师,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吧。
不要脸的条约是她一手制定的,漏洞也是她留下的。
安宁嘴巴里一片苦涩。
要是让九泉之下的老爸知道了,估计会一边打死她一边夸奖她。总算啊,她还没有泯灭最后一点良心。
漏洞,是她对得起自个儿良心的最后坚守的底线——
不拿专业做丧尽天良的事儿。
“安律师。”蒋欣然忽然闪了闪目光,“就是有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在身边为虎作伥,才能让我爸这种资本家嘴脸的人无往而不利。”
安宁脸上笑意不减,“为虎作伥用的很贴切。但无往而不利,可不能用在这地方。”
叹口气儿,蒋家千金也惆怅了,“可是人专业人士也是为了讨口饭吃不是?”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庞大的造钱机器就让无忧无虑的人变成了一个哲学家。
安宁狠狠一拍她的肩膀,“瞎捉摸什么呢。要是看不惯蒋先生的做派,那你就努力点儿,早点从他手里接过蒋氏集团。到时候你当了大老板,那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我?”蒋欣然一甩手,“拉倒吧,有我哥在,轮不着我继承蒋氏。而且这个以吃人为基础的破公司,我也不想继承。”
“果然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
站在人上人的位置,同情的看着底下人。这也是一种冷眼旁观。
“不说这些啦,我哥答应我了,只要我好好上班。他回头会跟我爸说,给我安排个不干活儿白拿钱的闲职。”
“那你也要做出点成绩来呐。”
“所以咯,安律师,你啥时候再过来给我当私人家教啊?”
“还是今天这个时间吧。我只有周五能空出时间。”
周内工作太忙,她就差把吃饭跟上厕所的时间都挤在一块儿了。周六早上可以休息半天,从下午起,又要忙着给曹大律准备资料什么的。想来想去,只有周五的晚上有空。
“行。下周五我去律所接你。”
“嗯。”
就这么愉快的约好了下周同一时间继续安老师的私人小课堂。
两个姑娘,在离开蒋氏集团之前,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一眼。
别说,在五光十色的夜色衬托下,这栋气派豪华的办公大楼,看起来真有那么点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心甘情愿被吃下去的人主动送上门。
“安律师。”
刚拉开车门,蒋欣然便拉住她的手腕。
安宁回头,“怎么了?”
“我总算是明白了一点你为什么要进检察院的理由。”
一愣,随即抿了抿嘴角,荡漾开一抹微笑。
安宁轻轻的点了下脑袋。
这就是理由了。
同样都是为了生计奔波,但做律师,你根本没有权利选择接什么案子,不接什么案子。哪怕是到了曹大律的那种高度,也基本没什么选择的权利。一次不接可以,两次不接也可以,但时间久了,以后就不会再有案子找上门了。
在刚正不阿之前,是不是得先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相反,做检察官就截然不同了。送到手里边的案子,哪怕再困难重重,哪怕阻力再多再大。身后,也有检察院门脸儿上的徽章为后盾,胸前,也有检察官的徽章给底气。
无法改变现状,至少能够做到独善其身。
拼命的努力,也不是为了改变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被改变罢了。
这就是她疯了一样的想做一名检察官的理由之一。
她可不想做给她老爸脸上抹黑的事儿。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这个比尘埃还小的小人物,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独善其身,不忘初心。
今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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