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昨日还仿若在迎接初来的师兄们,这厢便到了我们十岁正式入门的时候。这些年我自是勤练不辍,巩固下了境界,暖玉也很快修炼到了炼气后期。以十岁稚龄修炼到这个境地,十五六筑基也是在望,大家都在心里清楚以后玉鉴峰多少也要再出一个大师兄般的天才。
筹备了多日,正式入门典礼终于要到了。
这正是爹爹指好的良辰吉日,第一遍鸡叫我和暖玉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两个人被引路的侍女带到祖师祠堂后殿沐浴净身,我的侍女是从央家的侄女儿从简,暖玉的侍女则是当年救回来的冬笙。两个侍女都穿着凡间上等丝绸所制的白莲绣襦裙,身姿清丽脱俗,很有月中仙子,雪中梅蕊的风采。
而我和暖玉则是仍穿着便服,稍后就要换上侍女们捧着的内门弟子服色。蓝白的制式长裙,风格虽然一样,然而其实每一年入门的弟子又有所不同,或华丽,或古拙,或轻灵,或大气,皆是掌门门下制衣坊设计,门下弟子们能够用上什么材质这就看自己腰包了。而所戴的道冠,男子配蓝底白纹冠带,女子配白底蓝纹冠带,没有拜师的内门弟子是冠带是短的,而其师傅的地位越高,冠带的长度越长,每个等级大概长一寸左右,并不会影响行动。
祖师祠堂后殿的泉水是当年祖师将一眼灵泉生生从原产地给施展神通捞回来的,据说是是用来泡灵茶的上等泉水之一。就算是稀释过才给我们沐浴用,也忒糟蹋这水了,估计只能用来浇灌百草园的灵花灵草,真是罪过罪过。我一边享受地猫在那方稀释过却依旧灵气缭绕的小池子里泡着,一边和暖玉一起抿着灵茶提神醒脑。
暖玉近年来抽条得越发灵秀动人,因为练剑练得多,就是身高也高出我一寸。若非她脸上总是天真稚气,大家难免要把她认作是我的姐姐。那纤细修长的双腿,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如果征舒师兄将来修成正果,恐怕是艳福不浅。
“姐姐,如果天天用灵泉沐浴,是否有延缓衰老的效果嘞?”暖玉懒洋洋地歪着头,突发奇想道。
“我知道驻颜丹的确需要上等灵泉入药,”我同样一身懒筋发作,打了个呵欠,把这种奢侈的想法给驳了回去,“不过这灵泉稀罕得很,每个时辰都是用滴来计算的,我们这池子不知道稀释过多少倍了,哪有什么功效?”
“仙门出品的灵泉,怎么也比爽肤水好用就是了。”暖玉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自己嫩白嫩白的青葱十指,无意说道。
“什么是爽肤水?”我敏感地抓住重点,追问道。
“哦,一些凡间物事……”暖玉神情中带了点敷衍敷衍,忽然脸上一亮,灵光一闪,“姐姐,凡间常常把那些灵药的药效浓缩在汁液之中,你不妨试试,成天跟着爹爹炼丹,出丹率又不高,不如制些药液兴许还好用些。”
“哦。”我若有所思。
暖玉却瞬间激动起来:“姐姐,他日制成了成品,可要算我的功劳,兴许有好多女修士要来买呢。驻颜丹多么贵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不忍心提醒暖玉,其实驻颜丹贵的是稀有的材料,出丹率这东西还是挺高的。如果制成药液,也节约不了多少成本,而且丹药的效果是最好的,做药液这个办法未免有点不切实际了。不过暖玉不懂炼丹之道,难得提个建议,也不好打击了她。玉鉴峰能赚钱的产业多着呢,也不多这一个。
很快就到了换衣服的时候,我们分别换过制式长裙,让侍女梳好了小髻,戴上了小号的道冠。
我们的道冠的样式虽然和其他弟子一样,但是实际上是由爹爹委托好友锟铻峰峰主道铸仙君门下的亲传弟子炼制而得,用料做工俱是精细非凡。单单说从我们玉鉴峰库房账面上由我亲自划出来的那两块月辉精魄就让我心疼坏了,这炼制出来直接是上品灵器,在加持法术攻击防御与物理防御方面有奇效。尤其是暖玉的那一顶的灵石上刻画了疾风阵,可以让她的身姿更加轻灵,那剑气如虹来去如风的样子让她自己美得不行。
换上衣冠,便是由爹爹娘亲领着上了祖师祠堂的千级阶梯。高高在上的祖师祠堂前的寒池飘摇着干荷叶,肃穆景象令我们脸上的兴奋也慢慢消停下来,变得严肃沉凝。
和旁观师兄们的拜师礼不同,师兄之前在掌门仙峰已经进行了入门仪式,我们这一次的正式入门还要再三跪九叩拜见祖师、点魂灯、拜师礼、入名帖。我们的魂灯在祖师祠堂供奉过后就要用祠堂的传送阵传送到掌门仙峰由掌门那一边保管。
爹爹娘亲捏着三柱香在前门率先向祖师进香,然后是已经入门的三位师兄,接着才是我与暖玉。我们执香向祖师画像三跪九叩以后,小心翼翼地上前进过了香,然后是点魂灯这一项礼仪。
其实如果仙门实在要精简礼仪的话,我们最后还是要把点魂灯这一项礼仪留下的。因为这森森地关系着我们内门弟子的性命啊!
就算是不幸殒命外界,魂灯也会记录下凶手的影像。而另一方面,魂灯主人自己的一丝气息也保存其中。以后同泽若是要寻找其转世,那么只要向仙门提出申请,请来魂灯,届时与转世相遇必定会令魂灯重新燃起,则那转世又可以被重新引入仙门。
正是因为如此,仙门才能够屹立不倒几千年,让无数或是桀骜不驯或是惊才绝艳又或是脾气孤拐的前辈们舍生忘死地效忠于仙门。也许一个人这辈子风光无限了,可是只要没有破劫飞升成仙,那么谁能料想自己转世以后是不是依旧风光?是不是能够仍旧有那个希望成仙?所以只要是仙门内门弟子,只要不是魂飞魄散、魂魄残缺、不幸没有生得灵根或者被炼制成邪修的法宝,你都保证有那生生世世一步步向仙途进发的机会。
这样的一个条件,哪个能够不心动?
可以说,点魂灯就是天界把仙门作为人才预备基地森森的证据啊。如果不是如此,怎么可能开了这么大一个后门?
爹爹和娘亲分别拉住我和暖玉,直道了一声“忍着”,忽然心口一痛,一根摄血针扎进了我的心窝。我蓦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咬紧牙关,而暖玉已经是失声叫了出来。爹爹用灵力隔空包住了我的一滴心头血,小心地将之植入莲花烛台状的魂灯之中,随即一颗补血丹送到我嘴里。我们的魂灯也慢慢地亮了起来。
说是灯,其实魂灯并不像真正的烛火,它不会随风晃动,小黄豆大小的火苗如同一团幻影,伸手过去也只会穿过手掌,没有温度也不会动。
爹爹温柔地摸摸我们的头发,郑重嘱咐道:“魂灯晃动,则是主人受伤。魂灯火苗变绿,则是主人中毒。魂灯明灭不定,则是魂魄受到震荡。魂灯熄灭,则是魂魄离体。魂灯破碎,则是魂飞魄散。你们都记住了吗?”
“是。”暖玉捂着心窝勾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同我齐声应道。
接下来就是奉上拜师茶。
适时泡好温度适宜的灵茶由侍女奉上,我们恭谨地接过灵茶,低着头转身向上座奉上。
爹爹一手托着白玉茶托,一手矜贵地用茶盖儿拂开漂在表面茶叶,吹了吹,抿了一口便轻轻在案上一扣,姿态庄严优雅得犹如天上神灵下凡。然后爹爹清清嗓子,开始依程序训话:“入我仙门者,伊命有祜,旨酒既湑,嘉荐伊脯。乃申尔服,礼仪有序。祭此嘉爵,承天之祜。大道仙途,无畏狼虎。天道不仁,以万物刍狗……”
这祝祷又冗长又拗口,句式还不整齐,真不晓得爹爹是怎么把这玩意儿给背到这么滚瓜烂熟出口成章的。我偷偷觑了暖玉,刚好见暖玉也偷眼瞧我,暖玉便冲我一阵挤眉弄眼,我报之以一笑,默契尽显。暖玉俏皮的表情正好被坐在上首的娘亲瞅见了,眉头微微一皱。我们只道不好,连忙都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听训。
直到半柱香燃尽了,才见爹爹端起了茶杯,淡淡抿了一口茶,终于是完了。
娘亲便起身向祖师画像里打了一道法诀,但见一道微芒射入祖师画像所在之地,祖师画像前面出现一道淡蓝色法阵光,随即飞出两卷空白画轴来。
娘亲给我和暖玉手上一人一剑,挤出两滴豆大的血液,照爹爹那般用灵力裹带了打入了空白画轴之中。画轴亮起一层蒙蒙红光,然后终于黯淡了下来,然而仍然是空白一片。
我和暖玉虽然目睹过师兄们的入门礼,可是这些步骤我们是不能旁观的。此时便觉得有些新奇,暖玉把手指放到嘴里吸了一口,好奇地问:“娘亲,为什么我们的画像没有图案啊?”
“等你们死了,或者是飞升了,自然就有图案了。”爹爹云淡风轻地替娘亲回答,微微勾起嘴角,“怎么,有意见吗?”
我们齐齐缩了缩脖子,坚定地回答:“没有。”
爹爹这才带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好了,仪式结束了。你们两个从此以后就是内门的正式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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