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和叶淇是同事,都在同一个医院里上班,但他们并不会经常一起出门。
沈漫在急诊科门诊部,叶淇在西药房,两人的工作时间都不是朝九晚五,每周总有一到两个夜班,经常沈漫下了夜班回家,正碰上叶淇匆匆忙忙地出门,她得去值晚班了。像结婚纪念日那样的日子,想凑在一起吃一顿晚餐,如果正好碰上值班,那还得提前把班次先调好,才能空出时间来。
但不知道怎么的,刚到医院,还没进门诊大门,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同事见面还是像平常一样打招呼,但他总觉得对方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些什么。
迎面碰到老陈的时候,互相道了一声“早上好”,接下来就该各走各的路了,可老陈却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好像有话要说,沈漫见了,便多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老陈又连连摆手,头摇得飞快,倒像是沈漫这一声问话惊到他了似的。
等到了急诊办公室门口,看见隔壁的赵东林也从走廊那头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袋小笼包。
“早啊,昨天晚上的球赛怎么样?”
赵东林被他的招呼声吓了一跳,却没有接话,也不进隔壁办公室,反而走过来,盯着沈漫的脸一个劲地看。
沈漫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胡子已经剃过了,连一根胡茬都没有。
“看什么呀,我脸上有花?”他笑了笑,进办公室拿了水杯灌满了水。等一会上班时间到了,病人一个接一个地进来,怕是连灌水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还好吧。”赵东林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沈漫愣了愣,没明白突然问这样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胡乱地答道:“挺好的啊,怎么了?”
“哦,挺好的……那就好,没事了……”赵东林冲他笑笑,转身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莫名其妙,沈漫在心里嘀咕着,转身走向置物柜,取下挂在柜门上的白大褂穿好,一回头,第一位病人已经进来了。
果然又是忙碌地半天,到中午的时候,水杯里的水才喝掉了一半。送走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沈漫仰靠在椅背上,舒展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拿起水杯,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杯水全部灌到肚子里去。
感觉好多了。
站起身来正要走,却见一个灰蓝色的身影进来了,是孙阿姨。
他看了一眼垃圾桶,还是昨天晚上新换的垃圾袋,桶里只有两张揉成一团的废纸。
“今天来得早呢,这里还算干净,不用换。”沈漫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孙阿姨却跟了上来,瞪大眼睛望着他,惊讶道:“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沈漫停下来,看着对方神神秘秘的样子,现在是中午,这不是孙阿姨正常当班的时间,她现在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保洁的事。再想起早上老陈和赵东林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问个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人跟你老婆求婚啦。”孙阿姨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地,好像在说一件了不得的秘密事件。她疑惑的看着沈漫,“昨天下午,花就送到了西药房,好大一捧玫瑰花,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多的玫瑰花,像裙摆一样,一大蓬,要两只手臂一起才能抱得住。”
她说得绘声绘色,说到玫瑰花的时候,还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她停了停,观察了一下沈漫的表情,确信沈漫的确不知情,才接着往下讲:“今天一早,嚯,那阵势更大了,直接本人过来,连戒指都带来了。”
沈漫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不该信孙阿姨的话。保洁员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大妈,频繁穿梭在各个科室之间,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乱七八糟地八卦像垃圾一样满地都是,内容五花八门,但可信的却没多少。
但这次,他却有些犹疑,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就在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大概是十一点半吧,他记不清了,反正是晚上熄灯以后,两人都已经睡下了,厚厚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月光,卧室里一片黑暗,叶淇就在这一片黑暗中,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有人跟我求婚。”
当时沈漫已经有些迷糊了,他的睡眠一向不错,倒下来沾上枕头就能睡着。昏昏沉沉中他喃喃地接了一句:“求婚?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还求什么婚?”
没有回应,他呼呼地睡了过去,那句话也在黑夜中无声地沉了下去,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直到现在,听到孙阿姨再次说起这样的事,脑子里一个激灵,忽然就想起来了,不光想起了这句话,还想起来昨天的结婚纪念日晚餐,叶淇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像有了注脚一般,变得蹊跷无比。
他茫然地转头,看见赵东林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白大褂已经换下来了,却站在门口等着,像是在等他。
“这事你也知道?”
赵东林尴尬地咳了一声,“咳,我也只是听说的,昨天晚上就传出来了,你没看群消息啊,还有人拍了照片,不过很快又撤回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沈漫已完全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来。为了昨天的晚餐,他特意将手机调了静音,连消息推送的声音都关掉了。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他这个风暴中心的当事人之一,成了事件的最后一个知情人。
“听说那送花的人是个大老板,跟你老婆早就认识了。”孙阿姨边说边摇头,“我来看你情况好不好,哪晓得你根本不知道。阿姨跟你讲,你老婆长得好看,平时就该看紧点……”
“行了,孙阿姨,你还没吃饭吧,快去吧,我们下班了,也要走了。”赵东林打断孙阿姨的话,一把扳过沈漫的肩,将他往门外推。他本来准备下班就回家的,但现在这状况,他决定先不回去,陪沈漫吃了午饭再做打算。
可沈漫哪还有心思吃饭,出了科室就直奔西药房而去。
西药房也在门诊大楼里,但方位跟急诊不一样,急诊在东,药房在西。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间还带着一个拐角。
刚过了拐角,第一眼就看见了孙阿姨口中说的那捧玫瑰花,那玫瑰太大了,门太窄送不进去,只好摆在药房门口靠墙角的地方。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沈漫看着玫瑰花束正中间的那颗红心 ,高高地凸显在巨大的玫瑰花面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奇怪的念头,那墙角的墙面有些老旧,可这玫瑰花摆在那里,却一点被遗弃的凄凉感都没有,反而红艳艳地一团,将枯燥的墙角也衬得热烈起来。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求婚而已,叶淇答不答应还得另说,只要她没答应,我就当这事没发生,以后加倍对她好。
他的脚步慢下来,赵东林跟在旁边,小声说:“要不先去吃饭吧,这都中午了,药房里不一定有人。”
沈漫没理他,悄悄走到药房门口。药房里只有叶淇一个人,手臂放在桌上,托着腮,背对着门口。头发随意地扎起,虽然穿着白大褂,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美。
没有什么求婚的人,也没有什么戒指,她的手指上还是那个细细的旧婚戒。沈漫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悄悄地退了回去。
“这就走啦?”赵东林瞪大眼睛看着沈漫离开,嘀咕道:“都不问一句,就这么走了?”
沈漫跟李主任请假,下午不值班了,拜托赵东林辛苦看着点。李主任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不多说不多问,立刻答应了。
整个下午沈漫都没闲着,他回家了,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地板拖得发亮,就差能照出人影。床单被套外加穿过的衣服全部洗了晾起来,阳台上挂得满满当当。紧接着淘米做饭,冰箱里食材都有,挑了几样最拿手的出来,准备做一顿大餐。
就在这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沈漫放下剥了一半的蒜瓣,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赶紧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的人还没进来,一阵训斥就劈头盖脸的泼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在家里,你还在家干什么?”
那人进来了,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将近四十岁,一头短发又粗又硬,嗓门很大,她脸上的线条并不柔和,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粗粝的树干,威严而庄重。
“我去科室找过你,你不在。我不用猜都知道你回来了。你回来都干什么了?”
她的目光在屋子里快速扫过,眉头渐渐皱起来,“拖地、洗衣服、做饭……你回来就为了做这些?你有没有去问过她,她都干了些什么事?”
“这没什么好问的,等她回来了,我会跟她谈谈……”沈漫小声回答,明显的底气不足。
“谈?怎么谈?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那女人气得大喊起来,“都闹到求婚了,你还像没事人一样,我……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姐,你别急,只是求婚,她又不是真的跟了别人要和我离婚。”沈漫的声音已经像蚊子一样嗡嗡地。在这个姐姐面前,他自觉心虚矮半截。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swx/show/2227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