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小时,一千两百多公里的旅程,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接近了尾声。
我和黎麦齐将位置换了回来,坐在昨晚黎麦齐坐了一夜的座位上,我的心里竟然如此五味杂成。半天、十二个小时、720分钟,虽然这些区区的数字只是生命里的微小一隅,却让我和黎麦齐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我们都在刻意回避这种变化,都在努力想要将它倒回板正成原本的样子。可这细枝末节的改变,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如蝴蝶效应般,在以后的时光里,变成一只不受控制的庞然大物。
火车即将到站的时候,黎麦齐突出重围,又来到我的身边。
“你怎么又来了?”我背上背包,准备随着人流往门口走。
“来帮小矮子提行李啊。”黎麦齐边说,边将我的行李从车架上取下来。
我朝他翻着白眼。我一米六的个子,那叫小鸟依人好吗,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了小矮子,我可比七个小矮人高多了。
“你在北京住哪里?我先送你过去吧。”黎麦齐握着我的行李箱手柄没撒手。
“不用,有人来接的。”
“卢铭不是要考试么?”黎麦齐疑惑地问。
“艾莎考完了,她来接我,我住她那里。”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身后的黎麦齐,“你吃不吃?”却发现,黎麦齐的脸色不大好看。
“你还是先回你们酒店睡一觉吧,你的脸都块灰成土了。”我一脸的嫌弃。我以为他的土灰脸是因为昨夜一夜未眠的结果,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那好吧。研讨会两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来找你玩?”
“再说吧。”我摆出了一副我可忙了的脸,女孩子要矜持,这也是我妈教的。
黎麦齐悻悻地闭了嘴。
下了火车,出了站台,我接过黎麦齐手里的行李箱便和他还有他的那几个同学们道了别。
因为还是清晨,除了这班火车,并没有别的火车进站,人群出了站台就四散开来,于是整个火车站显得有些空旷。
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出口处,靠在栏杆上百无聊赖、低着头的艾莎。
“艾莎。”我蹦到艾莎面前。
艾莎仰头朝我灿烂一笑,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勾着我的手臂就领着我往火车站外面走。
“希希,欢迎你来大北京。”
是啊,我也是个北漂的人了呢,虽然只漂短短的一个多星期。
每个人的心里,对北京应该都是有向往的。撇开她是首都、是帝都的缘由,北京本身就有着她独特的迷人的魅力。
记得高二那会儿,从卢铭那里偷了本冯唐的《万物生长》来看,当时觉得冯唐在描述男女关系和爱情方面甚是直白,直白得都快赶上王小波了,一度看得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可却偏偏欲罢不能,一个通宵就把它看完了。
当时看完《万物生长》,我就从被窝里蹿腾起来,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和已经荡到地面的大眼袋,衣冠不整、头发粘腻地飞扑去卢铭那里,向他要来了冯唐北京系列的另外两本,《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以及《北京,北京》,又是一气呵成地看完了。
卢铭那时还嘲笑我,说我这个小姑娘不正经。书是他的好吗,难道他就比我正经了?
花了不到72个小时看完3本书之后,我就对北京以及北京男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好印象。
我一直觉得北方男人豪爽,大气,有男子气概。特别是北京男人,一开口就能逗乐一大片,特别能贫,符合我的气质。可就是这样的我,却喜欢着和北方男人性格完全不同的黎丘齐,一喜欢还喜欢得不能自拔了。
去年卢铭北上来北京读书的时候,我就跟卢铭说,要是哪天我不再喜欢黎丘齐的,我一定要去北京找他,让他给我介绍北京男孩子认识。我说我要让黎丘齐看看我可以有多幸福,在没有他的地方,一定要幸福得像朵花一样。
现在我来了北京,可以找北京的男孩子来喜欢了,可是我为什么还是忘不了黎丘齐呢?我脑子迷糊、经常丢三落四,可为什么唯独对黎丘齐,如此念念不忘呢?他一定是卡在我脑子的某个沟槽里了。
艾莎拽着我走出火车站,呼吸上北京不算新鲜的空气,曝露在北京已经大亮的天光里。我跟着艾莎上了出租车,开过一段段大路,绕过一条条小道。艾莎不时地把地标指给我看,这里是鸟巢和水立方,那里是天 安门,还有王府井和三里屯,我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简直就是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二流子。
接着出租车在R大门口停下来,我又跟着艾莎东拐西拐地进了生活区,然后上了寝室楼。艾莎所在的法学院上周就已经结束考试了,因此,此时的寝室楼里空空荡荡,而艾莎她们寝室,也就只有艾莎一个人还没有收拾行李回家。
艾莎指了指她对面的床铺,“希希,这几天就睡这里,没问题吧。”
“当然,我可是睡了三年宿舍的人呢。”能住R大的寝室,省了我这个穷学生差不多七天的宾馆住宿费,我偷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待我收拾停当,艾莎又拉着我往外走。
“饿了吧,带你去吃早餐去。”
我跟着艾莎出了校门,校门口零星地散着几个卖早餐的摊子,热气腾腾地,好不热闹。
“原来,不管去哪里,学校门口的早饭摊都是一样的。”我打趣道。
“现在快放假了,要是你上个月来,这里的摊子可不止这么点,而且每个摊子前几乎都大排长龙,那叫一个壮观。”
艾莎将我领到一处卖北京当地早餐的摊位前,跟老板说,“老板,两碗豆汁,再拿两个焦圈。”说完,就带着我到摊位旁的板凳上坐下。
“豆汁我听过耶,听说北京人都爱吃这个。”我口水横流,拿着筷子已经准备接受美食的洗礼了。
说话间,艾莎点的东西已经上桌了。
我指着那碗灰绿色的液体说,“这就是豆汁?”
艾莎笑着点头,“尝尝。”
我端起碗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这味道还真不好形容,于是我抿了一小口,可就是这么一小口,都让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什么呀,怎么是馊的。”
艾莎在旁边笑得人仰马翻,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就这样皱着眉头,一脸怨念地看着艾莎,直到她缓过劲来为止。
“这就是豆汁呀,我倒是挺喜欢的,但是好多人都喝不惯。卢铭喝豆汁的时候,表情和你一样,特别逗。”说完,艾莎又忍不住地笑起来。
我感觉自己对于北京的幻想随着这一小口豆汁已经幻灭了一半,我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在这里饿死。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豆汁这种东西,就跟美国人眼里的皮蛋和臭豆腐一样,只是中国美食博大精深中的一小撮异类而已。
吃过早餐,艾莎将我安顿回寝室,让我补眠休息,自己则去学生会办事去了。
等我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我往寝室里扫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又扫到我床边的围栏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艾莎娟秀的字迹。
“希希,桌子上有点心,饿了自己吃,五点来接你去和卢铭吃饭。”
艾莎这么一写,我倒是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于是我爬下床,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驴打滚往嘴里塞,又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准备拿手机出来边玩游戏边等艾莎来接我。
手机里静静地躺着一条黎麦齐的短信。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卢铭和艾莎还不知道黎麦齐也来北京了,正好晚上可以聚一聚。
于是,我边舔着手指边回黎麦齐,“可,等着我通知。”
游戏没玩多久,艾莎就回来了。
“希希,晚上想吃什么?”
“烤鸭。”自从准备来北京,我满脑子都是烤鸭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和久久萦绕的体香。今天既然是卢铭请吃饭,我当然得不遗余力地狠狠宰他一顿,让他放放血,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我正好知道一家不错的,在王府井附近,吃完了带你去逛逛?”
我目露馋光,一个劲地点头。
问艾莎要了地址,我就给黎麦齐发了条消息,让他不要迟到。随后就跟着艾莎出了R大,去北大找卢铭。
在S市的时候,除了高考前黎麦齐带我去过一次F大之外,我就再也没有进过任何大学的校门。来了北京,我却一天去了两座大学,还是全中国都排得上名号的超级学府,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简直认为自己已经才高八斗了。
艾莎指着我们路过的一个U型湖对我说,“这个就是北大大名鼎鼎的未名湖了,它和离这里不远的圆明园是一个水系的,明天带你去颐和园和圆明园逛逛怎么样?”
“好呀好呀。”有的吃又有的玩,夫复何求。
卢铭大学里学的是信息科学,我和艾莎走到位于北大西区的理科二号楼的时候,卢铭已经站在教学楼楼下等着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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