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层的恒东大厦,高高矗立在A市中心的黄金地段,恒东集团的各个部门就在这里整然有序地忙碌着。
林宇所住的公寓离公司有十多分钟的车程,他把车在地下停车库停好,刚下车,抬头看到右前方一辆黑色宝马里走出一位西装革履30多岁的伟岸男子。
他往前走了几步,向男子高声喊“表哥”,身穿灰色西装的梁锦新回头,看到林宇,微笑着走过来,拍着他肩膀说:林宇,好久不见了,你是不是最近都没回家啊,我这几次去你家总不见你,姑姑还抱怨你呢。
林宇看着眼前亲昵的表哥,难得地抱怨一下,“我之前在策划部那边忙的要死,压根没时间回家,都连续加班好几周了,终于跟着同事把一个工程的策划案给确认了下来,这不,接下来该去你的工程部报道了。”
“真的!欢迎啊,姑父也是的,死活要你到各个部门都轮岗一遍,怎么样,还受得了吗?”梁锦新和林宇往电梯走去,边走边问。
“你不也这样过来的!忙是忙了些,但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目前还跟得上。”
梁锦新看着这个自小被保护得很好的表弟,有点欣慰地看到他的成长。他爷爷奶奶只有姑姑一个女儿,小姑和姑父在林宇刚出生的时候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两人都忙得顾不得两个孩子,林宇的爷爷奶奶又在老家帮大儿子带孩子,林宇两姐弟是在梁家长大的,从小梁锦新把林宇当成亲弟弟看待,但他比林宇大了8岁,后来他又在外求学,林宇回家上小学,两人就比较少见面了。不过,一旦见面,两人的亲密感还在。
“好,我这段时间也比较忙,有几个工程现在在考察中,我昨天才从B市回来,这不今天得像你爸爸汇报具体进度了。”
两人走进电梯,梁锦新按了“29”,回头问林宇“你今天去也是去工程部?”
“是的,也是29楼。”
“嗯,我要先回办公室处理一些事情,然后还要开会,中午可能没有时间和你吃饭了,晚上吧,我们一起吃饭,你有空不?”梁锦新看着急速上升的数字,转头对站在身旁的林宇说。
“我没问题,今天刚到工程部,估计还不用加班。”林宇点点头。
到了29楼,梁锦新收敛了笑容,走出电梯,踩着浅灰色的地毯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和迎面而来的同事点了点头,而后向林宇挥了挥手,说了句“晚上看情况,电话联系”。
林宇看着器宇轩昂的梁锦新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也挺直了腰背。
梁锦新自小就很优秀,学习成绩从来不用大人担心,先是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然后听从了林宇父亲的建议,在英国完成了建筑系和MBA的研究生课程后,在林宇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他已经毕业回来,到林浩东的公司来上班,现在已经是恒东集团的工程部副总经理。
林宇一天下来就是熟悉工程部的工作和人事,基本上只有经理级以上的员工才会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在和同事的相处中,倒不会出现被刻意奉承或是排斥在外的情况。不过这种日子不多了,工程部是他轮岗的最后一个部门了,以后怎样安排还得看父亲大人的意思了。
林宇从小到大的成长轨道,都是父母安排好的,他很少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连澳洲回来之后的所有相亲对象都听从他的母亲大人梁心颐安排,林宇甚至会想,是不是他的一辈子,父母已经帮他打算好了,而他,只能沿着那条路走下去。
林宇接到梁锦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
林宇走进酒吧,只见有点阴暗的环境里,舞台方向悠扬传来一首钢琴曲,不同的人散落在各个隐蔽的角落,静静地享受或是轻声说话,吧台方向也零落坐了几个人,林宇向右边的角落走去,差不多到尽头才发现梁锦新坐在一个桌子边,身上的西装和领带已经脱了下来放在身旁的椅背上,那椅子里还坐着一个身材纤瘦面容艳丽的女人。
梁锦新看到林宇走近,连忙招手让他过去,身旁的女人站起来,和林宇点了点头,然后走开。
林宇笑着看向梁锦新,说:魅力不小啊,这一会就有人来搭讪了。
梁锦新摆摆手,“说什么呢,就一朋友,这个酒吧的合伙人,我以前经常来,见过几次面就熟了,这次见我来了,只不过过来招呼一下。来,你要喝什么?”
“我随便喝点汽水就好了,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都告诉你是来酒吧了,怎么还开车来啊。”梁锦新笑着骂了两句。
林宇也不理他,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冻可乐。
“都这么晚了,你不会刚下班吧,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开会的时间长了,在会议间隙和大家一起吃的盒饭。”
梁锦新摆了摆手,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已经松开,衣领随意耷拉着,在林宇坐下的那会儿,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右手撑着额头和林宇说话,林宇觉得,他已经有点醉了。
“你都忙成这样了啊,堂堂的副总经理只吃个盒饭啊。还有,你今天下午说我们公司在B市还有项目啊,今天开会就是说这事?”林宇一边问他,一边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温开水。
“是啊,今天讨论的项目是B市的,刚刚开始,还有得忙呢。我们公司还打算在那边设一个办事处,就为了这个项目。”梁锦新用手捏了捏眉头,一边拿起桌子的酒喝了一口。
“办事处?什么时候设?”
“还没定呢,看项目进度,都在讨论中,好了,下了班,就不说工作的事了。说说你吧,上次去你家,姑姑说给你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怎么,都没看上的。”梁锦新关心地问。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的,再说了,你不是还没结婚吗?要催也是先催你啊。”林宇有点讪讪然。服务员拿来一杯温开水,他把水放到梁锦新面前,示意他解解酒。
“哎,才喝多少啊,我不过是有些累,不想动而已,没醉。”说罢,梁锦新还是把温开水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放到旁边。继续说:我啊,家里人管不了我,也不看我整天忙成什么状态,都好几个月没回国家了。
“小心舅妈直接拉着相亲对象上公司找你来。”
梁锦新笑着摇摇头,一时没说话,只顾喝酒。
林宇觉得以梁锦新的条件,不可能没有女朋友,看他这样子,也不像心里没人。于是硬着头皮靠近梁锦新问:表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还是心里有人?
梁锦新倒没有遮掩,“是啊,有的,还是个小磨人精,只是现在分开了。你呢,姑姑介绍的对象都看不上,是心里有人了?”
林宇没想到梁锦新直接就承认了,还反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看你这样子,就是有喜欢的人了,怎么样,没追到手?”
“没有,哪有这回事啊!”
“你要是心里有人的话,直接跟姑姑说,免得她总是给你相看不同的女人,到时你烦,她也吃力不讨好。”梁锦新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林宇的杯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林宇低头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嘴唇,开口问:你那个女朋友是A市人吗?怎么分开了?
梁锦新放下酒杯,侧耳倾听那流淌着的舒缓的钢琴曲,迷离着双眼看向舞台方向。
“不是A市人,她家已经移民英国了,我工作比较忙,每年都是她回国来找我,异地恋,比较难维持,她希望我能去英国发展,我没同意,她一气之下跟我分手了。”
“你们是研究生同学?”
“不是,我研究生最后那一年,她才是我们学校的大一新生,两人在英国谈了大半年,我就回来了。在一起将近十年了,期间分了好几次,又复合了好几次。两个月前又分手了,但这次比较决绝,到现在都还没联系我。”
“你不去找她吗?十年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最近比较忙。而且我也在想,我们两个这样下去有没有未来,以我们这种情况,只能是我放弃现在的一切去英国定居,或是她放弃英国的事业回来找我,这都需要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做出牺牲,如果双方都不同意的话,尽早放手可能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梁锦新有点黯然,看得出来他对这份感情也很看重。
林宇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一时两人都无话可说。
梁锦新走出自己的世界,看到对面脸色也有点失落的林宇。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开口说:我听林芝说,你在澳洲有女朋友啊,怎么?也是因异地恋分开?
“不是,那个女朋友,我没毕业之前就分了,两个人合不来,跟你不一样。”林宇有点无所谓地解释。
“那你心里是有其他人?”梁锦新看他的状态,就猜测问。
林宇低头不语,手轻轻摸着冰凉的杯子,很想把心里秘密倾诉出来,但又有点难为情。他很少跟人说心里话,连比较亲密的林芝也只是关心他生活上的事情,对于他的感情,只觉得他还没开窍。
梁锦新看着有点别扭的林宇,也不催他,招手让服务员加了一扎啤酒。
也许是出于对梁锦新的信赖,也许是因为此时的环境让人有倾诉的欲望,林宇终于说出了埋藏在他心底很久的一个秘密。
梁锦新没有打断林宇的诉说,只是静静听着,等他把一个酸涩卑微的暗恋故事说完。
他倒不觉得可笑,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小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会去争的林宇,居然会暗恋一个女孩那么久,还因为好朋友的关系而一直没有追求对方,直到现在,念念不忘。看来他真的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太过一帆风顺的人生居然会让他面对感情时踟躅不前。
等林宇慢慢地说完,梁锦新才端正了坐姿,把酒杯放下,以一个很清醒的姿态单刀直入地问他:你想去找她?
林宇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点点头,还害怕在这阴暗的角落里,梁锦新没有看到他点头,出声说“是”。
“好,那女孩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她有男朋友吗?”
林宇被问住了,看着梁锦新回答说:她好像在B市,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没。
“B市!你刚才那么关心B市的项目,就是因为她?你想去B市?”
“是的,我想去看看,如果她有男朋友或者她已经结婚了,她过得很好,我就不打扰她。如果她还是一个人,我想,我可以试着努力一下。”林宇越说越没有信心。
“以你们这个年纪,有男朋友很正常,你要有心理准备,到时如果真的错过了,你要把心收回来,好好去见那些相亲对象,你爸妈就你和林芝,林芝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接下来,肯定就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了。”梁锦新循循善诱地说,他真怕到时林宇受不了打击,毕竟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那么多年,到时对方真有对象,他一下子接受不了也是有可能的。
林宇不吭声,梁锦新鼓励他说:不过你如果能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就会有机会,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先不要自己胡思乱想。B市的项目到时如果要出差的话,我可以让你参与进来,但是你要先拿到她的联系方式,要找到人才行。
林宇看着梁锦新,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有校友群,要找到她应该不难,我会好好想一想,只是,到时B市的项目你别忘了我。”
梁锦新用力拍了拍林宇的肩膀,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饮尽。
“好,没问题,我来安排,其他的事情,就要你好好努力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上班,你送我回去吧,我也懒得打车了。”
林宇点点头,拿起车钥匙。
走出酒吧,迎面而来的微风,把身旁梁锦新身上的酒气吹走了几分,突然而来的光线也使林宇的眼睛眯了眯,他嘴角扬起,带着梁锦新往他的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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