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曦用筷子戳出一块埋在葱香烤鱼下的土豆片放在米饭上，对面的白真见她迟迟不开口有些着急。
她们今天出来不是为了约饭而约饭，苏晨曦告诉白真她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
白真看着苏晨曦闭口不谈的样子，问：“你想跟我表白吗？说吧，犹豫什么？”
苏晨曦没像往常一样白她一眼，她握着筷子想夹另一片豆皮的手停滞住，眼睛盯着米饭。
“你怎么？真要和我表白？”白真挺直上身往后靠，一副生怕苏晨曦说出什么让她害怕的话的表情。
“真真，我妈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这几天一直在网上和他聊着。”
白真一下来了兴致，“然后他是你的菜？你现在陷入恋爱的漩涡了？”
苏晨曦抬头认真地与她对视，“不是。我觉得我果然还是爱你。”
白真和她对视几秒，抢走了她筷子下的豆皮。“能不能正经一点！”
苏晨曦哈哈笑，“谁让你满脸机警地看我。”
“我还不是看你看得着急嘛，你告诉我有事和我说，来了就知道戳鱼吃。”白真尽量平和着语调，担心炸毛引来路人围观。
“好吧。”苏晨曦收起调笑的态度说：“我和他聊了三四天吧，昨天他突然告诉我他是gay。”
何康自从拿到这个叫苏晨曦的妹子的微信以来，很少主动和她说话。不到一周的时间里，那名字几乎就是躺在界面里时常被群消息和其他人的消息淹没的摆设而已。何康几乎想不起。
苏晨曦也不是话多之人，每天安心待在自家开的花店里迎接客人，为客人捧花，简单与何康聊聊现状。
何康已经陷入新一轮网瘾少年的漩涡，基本在用打游戏逃避现实。可惜玩的不是举办国际联赛的大型游戏，再拼命也当不了职业选手。
他给自己一个月时间调整好，还要考虑相亲、结婚等未来规划。他要决定要不要在一个月内向身边所有人坦白性取向。守着这个秘密很累，说出去，也很累。所以回家的五天里，他根本还未主动思考一系列问题，整天被母亲说天天闷在家里快要发霉了。
发霉就发霉吧，线上好友又用企鹅招呼他上线了。何康习惯用企鹅与人交流，微信这东西基本用来应付家里人，通常关闭群提醒扔在一边，任凭图标挤在上方边栏也懒得点开。
不过出于礼貌，别人来消息时他还会看一眼对方是谁。问“在不在”的要么不回，要么说“不在”看对方怎么接。
何康看了一眼微信，是苏晨曦发来的消息。
“又在打游戏？”
“嗯。”
“那我不打扰你了。”苏晨曦其实没什么说的，只是她已经将何康放在一个特殊位置，长久不和他说话心里会觉得寂寞。二十五年，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感觉是从她第一次见到何康照片时就出现的。母亲邢桂芳兴高采烈地从高中聚会的酒店回来，一眼盯上在店里发呆的闺女，很久都不说话。
苏晨曦就知道她一定又为她物色了新的人选，不知这次又是什么类型的男人。然后她手机里出现了母亲发来的消息，是一张照片。
“他叫何康，是妈同学的儿子，看看长得帅不帅。”邢桂芳心中能肯定闺女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在和老同学聊到何康时就有了不小的把握。
苏晨曦看着缩略图，决定点开看看，因为图片大小足够将上面的人物美化。
一位浑身散发男人味的帅哥。何康的皮肤稍黑，双眼皮，眼角满是耍帅的冷酷眼光，微抬下巴，站在一条车辆稀少的窄道上双手插兜，有点不可一世的态度。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浑身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不知道是不是修图花了太多心思。好在那张五官立体、轮廓刚毅的脸上并没有修过的痕迹。苏晨曦从不知自己是外貌协会，居然只一眼，将目光停留在照片上至少五秒才缓过神来。
邢桂芳直接给老同学发去一句“目测有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闺女。
“怎么样啊？”
苏晨曦这才看向正在说话的母亲，“啊......嗯......”模棱两可的态度足以证明往常直说“不是我的菜”的闺女动了心思。
苏晨曦的心跳速度惊人，脸上的热度极具攀升。她从未试过一见钟情，见到的还只是照片，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过母亲总算找对方向，算是一大进步，点赞表扬。
“那啥，你们俩哪天见见面吧。”
苏晨曦一向认为毫无交集的两人坐在一处谈婚论嫁十分奇怪，她也不习惯搬出老生常谈的问题问房问车弄得互相尴尬，而且她知道何康家里有点“豪”。既然基础问题不存在，那么初见的两人坐在一起要聊什么？苏晨曦思虑再三，“我觉得我们还是在网上先聊，聊得来再说。”
“好啊，你们年轻人的交流方式。”邢桂芳想着既然有戏让他们自由发展也不错。
苏晨曦的好友申请发过去半天才收到对方同意的消息，然后列表里多了个叫“何康”的人。
第一句话是何康发来的，“不好意思，之前在打游戏没注意微信。”
“没关系。你喜欢打游戏啊？”
“嗯。”
“现在还在玩？”
“嗯。”何康回得很慢，每次来消息上面都要显示时间。等人消息是很煎熬的事，尤其是对对方抱有幻想时。
苏晨曦的消息紧接着何康的消息，“那我不打扰你了。”
何康没再说什么，因为手机放在一边忘记了，想起来时又觉得没什么回复的必要。第一次谈话就这样没了后续。
苏晨曦是有挫败感的。也许何康对相亲非常排斥，也排斥她这样随意加他好友的人，所以并不想理她。
苏晨曦怀着忐忑略带气愤的心情问母亲知不知道何康是什么意思。
邢桂芳说：“他妈妈说他同意相亲，只是没想到你要先在网上聊。”
这样啊，也许真在打游戏。苏晨曦对此心中暗喜。她不懂男生对游戏的痴迷，只听白真说过有男生打游戏不回女友消息导致分手的。于是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变成另一个困扰，一个打游戏吃饭都可以不顾的人，即使在一起会关心她的死活吗？
苏晨曦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想太远了，被白真知道会狠狠笑话她。白真边笑边挖苦她的话她都想得到：“凭张照片就把你拿下了，还惦记成这样，以前对你有好感的男同学要哭死在厕所了。”
而后几天，都是苏晨曦主动发消息过去，无非是“吃饭了吗”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何康的回复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没呢。我半夜吃宵夜，现在不饿。”
苏晨曦想劝他不要熬夜是不是不妥，将打好的句子删掉。她并不想用长辈的语气和他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爱听的话，何况他们并不熟悉。苏晨曦在输入框里删了输入、输入删除循环很久，说：“我吃饭去了。”
何康回复了一个简单且出现次数最多的字“嗯”。
苏晨曦放下手机，之前的激动劲已经过了，又觉得自己好笑。然后她连续两天没有和何康说话。
第三天打开微信，见何康稀奇地先来问候，还不是普通的问候。
“我们还是见一面吧。”何康多日没出门激怒了母亲邓丽，站在他屋门口叉腰让他约苏晨曦见一面。何康拗不过答应了，正坐在自家门口等她回复——邓丽说约不到她不让他进屋。当然这部分何康没说。
苏晨曦手抖地回了个“好”，不，是脑抽。
患得患失的心情，突然唤回的想念，她和何康约定两个小时后在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回屋换上一条碎花连衣裙，又化了淡妆，看见何康的消息又来了。
他说他是gay。虽说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和她聊天、见面，但是不会喜欢她。何康将话说得很明白，他不希望日后女方发现了歇斯底里地骂他，那样大家都很难堪，他最怕她会将事情捅到他父母那去。因为他刚决定一辈子不会将性取向的事告诉给他们，平添他们的烦恼。这件事实际在放弃杜泽尔时就决定了，他要娶妻生子，过上更普通的生活。
苏晨曦问：“你不怕我去告状？”
何康这次倒是回得快，“你都这么问了，肯定不会告的。”
“那我要是告了怎么办？”
“我就说我不想相亲，只想顺其自然等那人来。”何康会直说不想打击母亲兴高采烈的劲头，虽然苏晨曦的外貌无可挑剔却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们聊不来。
苏晨曦又在思考回什么，见何康那边又来消息，“你不会告状的对吧？”
哦，还以为他有把握自己不会捅娄子，原来并不是。苏晨曦半无奈半开怀地笑，“你真是gay？”
“嗯。”
“这是我们对话进行最快的一次了。”
“好吧。”
“这次还是不要见面了吧，我说不好自己有什么感想。”苏晨曦等待何康说“好”，然后放下手机，心里有些对gay的好奇，也有些堵得慌。
何康告诉邓丽，“她在看店出不来。”
“你小子，是不是游戏玩得都不和人家聊天，人家在生气？”邓丽气势汹汹地拿着扫把走过来。
“没有啊，真没有。”何康躲开向他耳朵伸过去的手。
“那你就去店里看人家啊！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何康想，在网吧待一天也不错，打算出门被邓丽喊回来，“帮你邢姨带点东西。”
何康拎上母亲递给他的从山里带回来的蜂蜜出门，将母亲的叮嘱阻隔在门那边。
这是必然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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