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正堂。
阿九推开竹屋的门时,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还有被踩了脚印的书籍。
阿九小心翼翼捡起来那本书,却认得三个字——《操纵术》。
她本来对书生的同情一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冷笑:“呵,原来你私底下什么都教给洛雾秋,亏我还……”
阿九凄凉的笑了笑,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袭遍全身,深入骨髓。
旋即狠狠皱眉,将那书放入怀中。又到处翻箱倒柜,发现了一大批书籍。她随意选了几本看起来很厉害的书籍,剩下的根本拿不走。
既然迟早被毁灭,那是不是亲自来更好?
阿九看到了灶台的火,一咬牙,便放火引燃了竹屋的一角。
她的心猛烈的跳着,一种犯罪的感觉油然而生,可她却十分的想要看到这竹屋化为灰烬。
阿九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本无用的《镜花缘》,而后狠狠砸向竹屋的火堆里,借着那书,火势迅速蔓延。
看着冲天的火光,她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世上唯有靠自己才是最好的,谁也靠不住。
十日后。
洛老爹带着儿子上门提亲,阿九才意识到,时限到了。
与从前不同的是,这次洛老爹带了一族的人来,似乎阿九不出嫁洛老爹便要平了林家一般。
洛雾秋穿着一身红衣,素日里最是清瘦的一个人,今日竟然那般好看。不知为何,阿九脑海中竟然浮现一句:柔弱无骨,多情美人。
阿九看着雾秋一身红衣,越看越觉得娇媚。
不知为何,他红了脸,那模样更像女子。
那一瞬间阿九竟然恍惚了,也没听见洛老爹在说什么。
等回过神来时,雾秋已经被洛老爹推到面前来,阿九猛然惊醒,瞪大了双眼看他。
雾秋低着头娇羞一笑,试图伸手拉住阿九,一旁的媒婆奉上喜服,笑道:“今儿是个好日子,新娘子穿上喜服快些嫁入夫家吧。”
阿九看了一眼那鲜艳的红色,接过手,满是恶心。而后讽刺一笑,狠狠用力一撕,刺耳的声音便传入所有人耳朵里。
她将喜服踩在脚下,一脸嚣张放肆,满是不屑地笑着看洛老爹,说道:“你不是说识字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吗?你说得很有道理。你们家洛雾秋跟着书生学了一年的字,现在可是和书生没什么两样。这样大逆不道的人,我可不敢嫁!我要嫁给咱们临安那些不识字的人,这才是我们临安的人!你说呢洛老爹?”
谁也没想到阿九突然说这话,她想害死洛雾秋?
洛老爹气得浑身发抖,他紧张的四处张望,忽然很后悔没有看住洛雾秋。
他带来的那些人开始议论纷纷,局势不容乐观。
忽然何石头跳出来大声说道:“阿九!我石头不识字!洛雾秋配不上你,我来!”
阿九赶忙接话:“那你还不赶紧替我推了这门婚事?我可不想嫁给识字的人!害人精啊!这可不是我们临安的人!”
何石头没有媳妇儿,他家里一直想给他娶个媳妇儿,而他们从小一块儿玩,他便跟阿九更近些。
何石头听令,旋即傲气的指着洛老爹说道:“你家洛雾秋配不上阿九!这门婚事我们临安的人都不答应!你们趁早死了心吧!”
洛老爹更是气得发抖,可洛家的人都开始阵前倒戈,虽然有的人没有像何石头这样公然反对他,可也不见帮忙的。
洛老爹别无他法,只得指着阿九爹吼:“姓林的!林阿九还在腹中时便是许配给我家雾秋的!你们想反悔吗!”
阿九抢先一步伸手拦着洛老爹气势嚣张的模样,拍桌厉声吼道:“你儿子会识字你怎么不烧死他!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违抗整个临安的安宁?整个临安就属你最横!你儿子现在是整个临安的公敌,难道我林家也要跟着下这趟浑水?你们父子丢尽了洛氏一族的脸,莫不是要将我林家的脸也丢尽!还不速速滚回去,连儿子都管不好,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林家喝五令六的!”
阿九已经学会了颠倒黑白不择手段?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脸震惊的爹娘。
石头猛的冲过来便扑倒了洛雾秋,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边打一边喊着:“打死你个祸害!打死你个不学好的!临安容不得你这样的人!”
洛雾秋护着头,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他委屈又怨恨的看着阿九,眼泪直流。
林阿九嘴角浮起冷笑,她宁可他恨她,她宁可他恨所有人。她看不下去他那副受人摆布的窝囊样!
阿九认为,窝囊废是不必存活于世间的,可她不愿意看着洛雾秋死,她希望雾秋活下来变得强大,因为他们俩都是会认字,不该被愚昧的临安人欺负!
洛老爹老来得子,见他被打哪里还坐得住,赶忙拉开石头,和石头扭打在一块儿。
阿九看了一眼状况,没有心软半分,反而更加挑衅的朝洛雾秋喊道:“你爹被人打了你也不敢出头?这么窝囊?”
洛雾秋闻言终于是恨了她一眼,而后扑上去和石头动了手,而石头那边的人也开始加入,顿时一大群人乱作一团。阿九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这时,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嘭的一声!
阿九忽然觉得后背被人猛烈的一击,随后便是窒息的疼,她知道她被人打了一棍,很重的一棍……
阿九难以呼吸,却连闷哼都来不及,只知道死死捂住胸口,眼泪刷一下落下。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对面的人群却都睁大了双眼,停止了扭打。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滴下血来,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可阿九知道是谁打她——一定是爹。
雾秋冲过来将阿九抱在怀里,全然不见方才的怨恨。
阿九躺在他怀中的那一刻,恍然间觉得,是不是因为他的怯弱,所以自己一直未曾正眼看过他?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不公平?
阿九头好沉,泪一直在流,为什么……她吃力的偏着头看向爹。
她看着爹手中的长棍也在发抖,可爹那双眸子里却刻满了悲痛和无奈。
阿九张张嘴,却发现胸口更闷,只能平稳的,尽量平稳的呼吸……
爹守在阿九身旁,落下泪来,还不忘教训她:“阿九,你怎么这般颠倒黑白!爹白教你识字一场!”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阿九也会识字!
阿九心里眼里满是鄙夷,她看不起这群蛮夷之人。她以为自己比他们好太多,或许在她看了那些书以后才终于不觉得自己是无用的。她可以操纵命运了?
年少总是轻狂,却因此别具色彩。
她努力皱眉,拼命挤出一句话:“若我不死,定不放过尔等……”
随后阿九便再也没听见任何声音,只是心好沉……
大堂乱作一团,阿九看不到他们是如何将闹剧收场的。
翌日。
阿九再睁眼,床边坐着爹娘,还有洛雾秋。
阿九试着动身子,果然好了许多,胸口也不再那般闷。
爹感到抱歉的看着她,却对上她冰凉的目光,还有嘴角的那讽刺。
爹不再有任何试图安慰她的动作,只是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蛇肉来,递到阿九面前。
阿九想伸手接,肚子很饿,可是一想起爹那句话便吃不下,于是轻声说道:“我要吃什么自己会做,不用你给我。如今我也十八岁了,该离了父母了。”
说着阿九便翻身下床,雾秋连忙拦住,心疼的上下打量。却遭到阿九的白眼,还有嫌弃的推搡。
阿九穿上鞋,而后往外走,却被娘死死拉住,娘泪眼滂沱:“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便不管爹娘了是不是?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想过爹娘的感受吗?你今天就是做错了!你爹打你没打错!你要恨就恨我,别恨你爹!”
阿九心里疼起来,她没有恨爹,她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为什么要替那些人着想?不值得!
阿九用力甩开娘的手,脑袋里还满是昨日的事,她仍旧觉得自己没错!
她轻声道:“昨日若是打起来,那表面上看起来和睦的洛氏一族便分崩离析了。爹,洛老爹就不会狗仗人势的欺负我们了。而且,这门婚事正好可以推掉。洛老爹不会烧了洛雾秋的,这个我们都清楚。所以,今天的事,我一点错都没有。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做得更狠更绝,绝对不会像这次一样,心慈手软!”
雾秋就在一旁,可那又怎样?
阿九没有看他,也不想管他到底什么感受。她只希望雾秋最好恨她,然后取消这门婚事。
没想到雾秋只是走过来抱住她,小孩子气似的说道:“我就要你做我媳妇儿,我不会退婚的。”
“你个智障,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不知道吗?一个人,连自己的媳妇儿都保护不了,便没有资格娶她!你不知道吗?”阿九试图用力扒开他死死锁在胸前的手,却死活扒不开。
背后的人安静得过分,阿九却听见了不平缓的呼吸,他哭了。
那一瞬间,阿九心里的柔软被触动,虽然仅仅是一秒。
她只得无奈的叹息,而后妥协的往回走,他跟着来。
阿九炸毛的喊了句:“我头晕啊,我要躺下,你这样我怎么躺下?”
“我要和你一起躺!”他大声的喊,吓得阿九一哆嗦。
阿九彻底炸毛了,叹息道:“洛雾秋,你怎么做到这么厚颜无耻的?”
“跟你学的。”他一点也不磨叽的回答。
阿九顿时愣了,为什么一夜之间雾秋变了个人似的?
旋即她警告似的说道:“这下子跟我顶嘴倒是学得挺快,怎么不见你护短的时候跟我学学啊?”
雾秋放开阿九,转到她面前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已经跟我爹说了,你嫁过来以后不许他欺负你。你放心,家务事我来做,你休息着。”
阿九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瑟瑟发抖:“好可怕,我爹打的人是我,你怎么傻了?”
雾秋却扑过来,挂在她面前,一脸委屈的说道:“我总是怕惹爹生气,所以一直顺从。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这副样子,师父也这样说的,他让我改,不然你不会嫁给我的。可是我怕气死爹,爹一手将我带大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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