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兵团的日子
1973年的暑假,我高中毕业了,此时高校也都陆续招生了,我正好赶上实行“考试推荐”相结合的办法升学。记得我们学校给了4个升学指标,我在学校组织的考试和学生、老师评议中全部合格。当时我报的是长春水利电力学校,升学体检都进行完了,就等着升学了。可就在这时,我名额突然被换掉了,就是因为“文革”时我父亲在人民公社当领导, “当权派”子女不能升学使我失掉这一次机会的直接原因。
当时我心灰意冷,无所事事。父亲还是只顾了他的工作,也无暇顾及我的事。后来听说梨树县要治理东辽河,我们靠山人民公社成立东辽河会战大兵团,以后无论是推荐升学、当兵都从大兵团里产生。我又有些跃跃欲试了,升学的念头又一次在我心里萌动了。俗话说“三年氓牛十八岁的汉”,我这个岁数正是身强力壮年龄。我曾偷着对着镜子伸出胳膊往上使劲弯了几下,咋使劲弯,胳膊上的那块肌肉也没有人家的硬,但“老爷们”的体型已经具备了。来到公社报名时,一听我是高中毕业,公社秘书马上让我写一篇请战书。当时我想不管咋地我也是高中毕业,凭我的墨水写一篇请战书还是绰绰有余。我从秘书手里接过了笔,秘书从日历上撕下了几页纸推到我的面前,坐在秘书对面就写了起来。大约30分钟左右,一篇洋洋洒洒的请战书写成了。秘书看了大加赞赏,当时就批准我进入了公社大兵团了。现在回忆起来那篇东西,就是篇华而不实的东西,什么东辽河畔春来早,烈士墓前贯长虹、什么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亡,什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因为这篇东西在大兵团出发的那天公社召开誓师大会上我做了请战发言,得到了公社领导的一致好评,当时我真有些雄赳赳气昂昂了。
大兵团建制是这样,公社为民兵营,大队为民兵连,我参加了所在地的立新民兵连。到了会战东辽河工地,住的是工棚子,打地铺,潮的被褥能拧出水来。我的行李里背的全是初高中教材,在工地准备找时间好好复习一下功课,一旦让我参加升学考试,我要打有准备之仗。给自己下了一道死命令,确保一次性考试一次性的成功。想象与事实总有差距,工棚没有灯,工作就是挖土方,往大坝上挑土,一挑土有200来斤,从2米深的河底挑上大坝顶部,你来我往,一趟顶一趟,一个跟一个,谁都怕落后。河道挖到1米深就上水了,黄泥和着水,滑得很。挑200来斤的黄泥上新挖成的45°角的黄泥大坝非常艰难,裸露的黄泥十分光滑,就像和上了豆油。而挑着黄泥踩上新筑的大坝就更难了,一脚下去陷到膝盖,就像蹚水一样硬是蹚着黄泥把一挑挑黄泥拖到指定位置。我先是穿鞋挑,可后来鞋陷掉了,也没时间捡,索性就光着脚挑。我这人天性耿直,一切从实力取胜,不会阿谀奉承。和我同一个民兵连有一个叫小庄子的人和我同岁,工作非常努力,得到了领导的肯定。面对小庄子,我产生了恐惧感,要这样下去,升学、当兵可能就会成为泡影了。一天,我找到了民兵排长说:“小庄子是咱民兵连的标杆,我想和他结成‘比学赶帮’对子,来推动工程进度。”民兵连长答应了,来到工地我们俩一人找一副大的土篮,你一挑我一挑摽着劲挑, 一直干到小庄子不知什么离开了大兵团。从那以后,民兵连长再也没提小庄子了。我的心里总觉得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大会战还是从早上5:00上工到晚上7:00收工,反反复复地进行着。每天都是累得腰酸腿痛,嘴里嚼着饭躺在工棚里睡着了,没有时间学习。过了1个月后,逐渐适应了那个环境了,年轻人解乏快,坐上10分钟就不累了。吃完晚饭洗漱以后,怕影响别人睡觉用被蒙上借手电光亮在被窝里学习,一筒电池顶多用2个晚上。时间一长,电池钱成了很大的开销,那时附近也没有商店。我有些惶惶然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凄楚在我心头萦回。实在是无所事事,索性到大坝上溜达,突然发现县指挥部大喇叭的电杆上有一个大灯泡,一到晚上特别亮,每天晚上我就来到电灯下学习。工程进行到了会战中期,会战总指挥部大喇叭成天播音,可就是没有我们大兵团的稿件,公社指挥部领导很恼火,这样就想起了我,并把我直接调到公社指挥部专职写稿,这以后也就成就了我的写作道路。冬天临近了,大兵团结束了,正好我父亲工作调到了孤家子农场工作,我被安排到了孤家子造纸厂。那时实行一阵“厂校对流”,学校老师到工厂工作,工厂工人到学校任教,我被“对流”到学校任教,后来又调转到榆树台中学教学,1987年我考入吉林师范学院上大学,毕业后考入现在工作岗位。
2年前,我回到该县办事,无意间见到了小庄子,此时他已经下岗了,生活也挺拮据。我请他下了饭馆,在饭桌上这才有机会提起发生在东辽河会战的那件事,并向他道了歉。他却笑着说:“那时我还得感谢你,姐夫怕我累坏了,才给我安排了工作”。听他平静地说了这番话后,我那个背了30多年的包袱终于放下了。坐在酒桌前,历史的沧桑感和现实的满足感在我的头脑里交织着,使我认识了这样一个一层不变的道理“有志者事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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