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三）
学校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谣言四起，持续了半个多月，每天都如火如荼，像湿透的白纸沾了颜料，大肆疯狂晕染扩散。苏黎一会儿在这里听人家说，王老师强行搂抱某某班的女生，把人吓哭，一会儿从那儿听说，王老师按住某某女生亲吻，还有人捋高袖子，神色既鄙夷又隐秘的说，王老师曾经强迫过某个女生，导致怀孕。
有人就怀疑了，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笑了一下，说，我还知道，这个女生个子高高，身体清瘦，扎着一个长马尾......
另外一个人急忙插话说，你说真的！
这个人再三遭人质疑也不生气，只是看了那个人一眼，还有点自得的说，我还能告诉你她姓什么。
那个人显然已经相信，但还是好奇的想一探到底，说，姓什么？
这个人也不避讳，直接说，姓王，停下来，看着周围的人，继续说，这么说你们可能更不相信我，说我胡编乱诌，我就再告诉你们一点，她第二个偏旁字是“女”
此时至少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站在的“谣言”的高地，心中充满愤然。但想到身边还有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有的人眼睛丑陋的流露出八卦的尾巴。
这个人森森的看着她们笑，嘴里的话毫不留情的掐掉八卦的尾巴，这个女生是几年前毕业的学姐，现在恐怕早就没踪迹了。
现在恐怕已经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占领高地，其余的百分之二大概还处于震惊里没有回过神来。
苏黎在这群被“灌溉”的人群里，浑浑噩噩的听着，宛如这一幕幕场景真实的在眼前触目惊心的上演着，心里既悲又气。
事情愈演愈烈，完全止不住它蓬勃的气势。
学校起初只是警告学生，禁止恶意传播谣言，发现不管用，派老师到处巡查，抓那些到处胡说海说的人，人是逮住了，可是问来问去，竟没有一个人能清楚明白的说出最初造谣的人，具体是谁。
最近，还有些家长气急败坏的赶到学校，冲进办公室指着一干人，质问道，学校怎么还有这么禽兽不如的人，还敢为人师表？我们家长怎么放心把孩子交到你们手上？
据说当时王老师也在场，那位家长胡乱指的人第一个就是他，他满脸羞窘，气愤的瞪着那个家长。那个家长本来就爱女心切，脾气急躁难忍，看到他的脸色，又草率的上下扫射一遍，心里竟抑制不住的泛恶心，破口大骂道，瞪什么瞪，搞不好就是你这样的人在糟践人！
王老师脸本来就是暗色，听到这样的话，脸庞竟生生生出苍白。
其余的老师赶忙尴尬的去抚慰那个家长。
刚好办公室就在学生教室隔壁，离得近，况且声音又擂鼓般响，几个胆大的学生悄悄爬墙边惊讶的窥探，然后，又传的沸沸扬扬。
最终，学校方面出声，担保会请有关当局深入调查。
果然几天后，周齐第一个被找过去。
这次是校长的办公室，迎面靠窗有一个棕色的办公桌，桌子和窗之间放着一张真皮转椅。窗边放着几株盆栽，其中一个是玉兰花。办公桌前面右边临墙立着三人到四人座长的米色沙发，沙发前面是一个茶几，茶几后摆着一把椅子。
沙发上依次坐着纪委主任，校长，戴圆镜框的中年男人，发福的女人。
起先说话的是主任，一个秃顶，矮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学校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全体师生集会，小老头一个人就占了半分之六十，说话不带停的，一个人在高台上情绪高涨的唾沫横飞。
“小周同学，”主任亲切的喊到，“你是个好学生，不用担心，今天呢，就想叫你过来简单了解了解关于王老师的情况。”见周齐脸色暗淡无光，也知道从前周齐最是近亲王老师，怕伤了他的感情，连忙加了句，“事情不大，没有什么要紧，你放轻松。”
其他三个人神情严谨的看着周齐。
周齐忐忑的看着前面的人支支吾吾说，“王老师......王老师......对我特别......好，是......是一个......很和蔼......正直......正直的人。”
那个眼镜男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温和的说，“小周是吧，你最近有没有听说关于王老师的谣传，”见周齐伤心的垂下头，接着说，“当然了，只是谣传，也当不得真。”
周齐隐忍又难过的点头，情绪没有刚才那么抵触，礼貌的回道，“听过，不过都是谣传，不是真的，都是谣传。”几乎像是恨极了说的咬牙切齿。
那个发福的女人眼睛机敏的在周齐回答的内容里侦查，向前斜倾身体说，“听说，你平时和王老师走到很近，他都叫你做什么？”
周齐警戒的看着女人，声音提高说道，“就是一般的拿个书，搬点东西，递个钥匙而已。”
女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齐，说，“递钥匙？那你是有去过他的房间了。”
周齐很自然的回道，“嗯。有过。”
女人问，“除了你，你有没有见过别的人去过？”
周齐凝神想了想，有点犹豫的看着女人，“见过几回？”
“男生？女生？”女人紧接着问。
“男......男生。”周齐声音虚弱的回。
女人露牙笑了一下，靠后坐了回去，说，“是吗。”
周齐浑身抖了一下，像是身体某个位置爬了一条毛毛虫一样，看着女人说，“好像......好像也有女生......”
女人不说话，只是像条毒蛇看着他，随时准备咬他一口。
这时那个眼镜男开始说话，声音平缓“小周，我们很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面对的是你一直崇敬有加的老师，有些话可能一时有些难受，但，我们希望你能坦诚......”
周齐起初还能坚持冷静，越听到到后面脸色越来越惨白，两颊还生出可疑的浅红，最后俨然一副落水无助的模样，边摇头边自言自语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
中年男人停下来，安慰说，“小周，冷静点。”
纪委主任听到周齐说的话，嘴角抽搐的偏头看校长，校长铁青着脸，满脸威严。
女人再次发话，语气里竟浸着柔和，“你看见什么了？”
周齐犹如被这一声温声细语安抚了下来，看着女人，喃喃道，“看见......看见......”像是下面的话越距了周齐，怎么也吐不出来，于是周齐使劲捏着自己的手，颤抖着声音说，“王老师......王老师......抱......抱了一个女同学。”
女人敏感的看着周齐的手，问，“只是抱吗？”
周齐惊恐的看着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还......还......亲......亲”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其他人也不用再问。
眼镜男抿了下嘴巴，降低声音说，“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女生，别担心，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
周齐颓然的耷拉着肩膀，妥协似的说，“没有，我只看到背影，听到......听到她在哭......”
说完周齐悔恨的看着她们，双手死死贴在脸上，喉咙里发出悲戚的哭泣声。
女人又恢复她的原来样子，冷着脸看着周齐，“你害了一个女生！后来，你为什么不举报？”
周齐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听见女人的问话，身体抖索的更厉害了。
几分钟内，到是没人再说话。
最后校长起身拍着周齐的肩膀，说了声，“没有人责怪你，出去吧。”
周齐趔趔趄趄的离开。
走出办公室不到三分钟，周齐已经恢复如常，闲情逸致的欣赏起头顶辽阔无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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