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命运,那么遇到林洧应该就是颜溆的命运吧。大学入学的第一天,看到林洧的第一眼,颜溆就断定这个男生出现在她的梦境过,几乎一样清秀的脸庞,眉宇间透着英气,像两座峰峦横卧在额前,眉梢衔着俊朗的轮廓,一双星目干净而温和,睫毛闪烁。高耸笔挺的鼻梁下鼻翼微微收紧,微厚饱满的唇让人觉得温暖踏实,皮肤白皙的有些不像话,女孩子见了也会嫉妒吧。
人的记忆应该是线段式的,横线部分是大段的笼统记忆,模糊又纷杂,只能用形容词和名词去贴标语;而圆点部分则是画面性的记忆,如沧海拾珠,鲜活的就像发生在昨日,一颦一幕都在脑海中浮现。关于大学记忆的第一颗圆点就是林洧画下的,颜溆可能永远都会记得那节泛读课,穿着米色卫衣的林洧走上讲台,用流利的伦敦音发表一篇关于林肯的演讲,老师打趣得说是不是因为他们都姓林,林洧调皮得吐了吐舌头,引来台下无数迷妹暗暗沸腾。
手机铃声把颜溆从思绪里拽出来,陆川带颜溆离席走到饭店门口,他没说话点了根烟,靠近火光的刹那皱了皱眉。颜溆:“他来了,他说如果我不去,就一直等。”陆川:“那就等呗,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出什么事儿。”“可是…”颜溆脑子里已经有无数个站在林洧那边的理由在后面等着了,可是当她看清陆川严肃的表情,全部咽了回去。“那我接下来…怎么办”颜溆盯着手机,不时有新消息,都是林洧发来的。陆川不由分说夺过手机,拔掉电池:“关机”,说完拉着她回到饭桌,没事儿人一样的和朋友们热聊起来。颜溆人在那里,心却闷闷得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手机在陆川那儿,关机的状态倒是安生很多,但是这死寂的黑屏让颜溆心里更没底。
不知道是怎么把那顿饭熬完的,结束后颜溆提出今晚回自己的狗窝住,饭局离上地比较近,就不去那么远打扰了。想到明天是颜溆新公司第一天报到,陆川也不追问,只是把她送回平房,陪她把简单的床铺打理好,能勉强睡个觉。陆川走后,颜溆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果不其然,一开机就被各种短信和来电提醒轰炸,她只看到最后一条就不淡定了,“我发烧了,手机也没电了”林洧写道。颜溆刚想立马拨过去,悬在半空的手指顿在那里。是啊,和林洧分手就分了小半年,那么多强装的狠心和决绝,有多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能就这么又倒退回去。颜溆放下手机,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关注这件事。
没办法跟手机共处一室,颜溆只好夺门而逃。穿过涵洞,沿街的苍蝇小馆趁着夜色刚开张,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小老板儿掀开漆黑的大锅盖取汤,腾腾的热气是不是可以给那么多累了一天的漂儿们暖暖心肠。这样一个他乡的夜晚,颜溆每走一步,都感叹着自己的平凡,既囿于命运多舛,又无从撇开过往。和林洧四年的感情,在一次次的画下句号未遂之后,变成了一堆省略号。其中有太多的矛盾和不舍,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我要结束这一切纠结,我也只能选择结束。颜溆路过一个书报亭停了下来,想了又想,还是拿起了红色的固话听筒,深吸一口气,熟练的播下了那11位号码。“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果然是没电关机了,颜溆的心揪了一下。抬眼注视东边五道口方向,好在天气晴好,无风无雨。但即便如此,入夜后的凉意和人群散去的冷清也还是和单薄的外套撞个满怀。想到林洧,颜溆急奔了几步,跑回房间抓起手机就挥手拦车向五道口地铁站驶去。
看电视剧的时候,总嫌剧情不够曲折,看个开头就猜到结尾。而真正生活里,我们又不喜欢那么多意外打乱步调。一声不吭就来了北京,一言不合就发着烧在地铁站坐等,这太林洧了,分手中的半年里,发生了太多这样的措手不及,纵是情深,无奈缘浅,颜溆暗暗发着呆。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而颜溆只想躲在后座里,远远的瞟上一眼,确保他状态良好就转头走掉。可颜溆忽略了帝都的交通,过了清华南门就一路堵着,短短的几百米路程,足足等了20分钟。人群不管红绿灯接踵从车窗外熙攘而过,颜溆盯紧那些脸孔,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撞上林洧。
终于接近地铁站口了,司机师傅已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操着地道的京腔客气地问“不远儿了,要不您受累走两步,我这赶着回通县,绕个道我就上五环了。”颜溆听了赶忙掏钱结账,慌里慌张的下了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颜溆的心就开始突突得跳,感觉自己像一个暴露在外的伤口,空气里到处侵染着风险。她尽量选择人多的地方,拿人群当掩体向地铁口进军,心虚得好似做贼。可是轻易得过了安检,两个方向的进站口和候车区都找了个遍,凡是静态停留的人她都仔细瞧了,也没找到林洧的影子。
林洧啊林洧,你在哪里。
一想到他还在发烧,手机也没电了,颜溆从最初的心虚转而变得焦灼。“林洧!…林洧!”她边跑边喊,也顾不上路人的表情。不知找了多久,实在是没劲儿了,颜溆瘫坐在长椅上讪讪的出了口气。眼看自己的手机也耗到要没电,地铁再有半个小时也要停运了,颜溆只好回到那个简陋的棚屋。因为害怕漏掉电话,就把手机调了最大音。不过令她失望了,手机彻夜只发出充满电的两声嘟嘟。
半睡半醒之间,她好像梦到了林洧,他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颜溆也呆呆的望向他。
恋人之间长久的对视,会引发一些莫名的伤感。
尤其是,分了手的恋人。
有过那么一个月吧,在颜溆下定决心要分手之后的一个月,林洧的无数次痴缠和告别,两个人只要四目相投,眼泪就不自控的簌簌落下。那种感觉好奇怪,好像韩剧里男女主谁得了癌症似的生离死别。
可是,谁说分手,就不是生离死别呢。
从此这世界上还有我,也还有你,只是再也没有我们。那些说过的话,许过的愿,做过的梦,会在时针分针的赛跑里磨白消散,往后在你无数人生得意美景流连的当口,也许心下会隐隐作痛,此刻身边换做是你,是不是会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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