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姨还在劝，“飞飞啊，生气归生气，饿着自己多亏本？听阿姨话，吃饭去。”
王洛飞还真饿了，她觉得阿姨说得有道理。吃穷妖怪家！想到这她总算爬上高凳坐到桌子边，将洁白柔软的垫巾塞到领子里展平，拿起勺子和筷子自己舀饭夹菜，看得两个阿姨和罗嘉恩一愣一愣。
这么独立的孩子，听说是母亲教育得好。那这母亲的教养肯定不错。
赵阿姨想想老板选了小三，心里嘲讽，面上还要对他陪笑、为他干活。
罗嘉恩也学着王洛飞的样子不让人喂，自己拿筷子。他还没学过，筷子开开合合夹不上来菜，很快就没了耐心。
“要这样拿。”筷子在王洛飞灵巧的小手里一开一合，还真有个姐姐教弟弟的样子。
罗嘉恩试了试，活动得很不灵活，最后还是用勺子吃完了饭。饭粒和菜汤弄到衣服上，好在没用人喂。
罗嘉恩忘了之前的过节，好不容易家里有同龄人在，耐不住寂寞凑过来还是一口一个“姐姐”。
“姐姐你和我玩汽车呗？”他将小汽车开过来，车头一个醒目的名车标志，在王洛飞附近绕来绕去嗡嗡响。
王洛飞还是不愿理他。
“姐姐你以前都玩什么？有没有开过小汽车？”罗嘉恩将车开远了还回头喊。
“罗罗小心。”刘阿姨紧跟罗嘉恩怕一不留神让他磕了碰了。
王洛飞盯着窗外发呆。罗嘉恩又将车开过来了，从车上下来邀请王洛飞上去。王洛飞对呜呜开动很拉风的小车有点兴趣，也还是没动。罗嘉恩就来拉她的手，将她带到车门那里。
王洛飞犹豫着，最终迈上车。小车在她的驾驶下向前行进，咣当撞在墙上吓了她一跳。
赵阿姨跑过来，“飞飞有没有哪儿疼？快让阿姨看看。”赵阿姨去抱她。
罗嘉恩也跑过来了，只不过是心疼他的小车。“你快点下来，我的车都被你撞坏了。”他生气地说。
“我赔你，让爸爸给你买十辆！”她气呼呼地进屋，等客厅没人再出来，将罗罗的小车开成了碰碰车，撞墙一下，撞扶手一下，还玩得不亦乐乎。
罗嘉恩听见小车的声音放下变形未完成的变形金刚，出来生气地喊：“你干什么？那是我的车！”
“小心啊！”赵阿姨和刘阿姨被闹得焦头烂额，一边跟着一边喊。
王洛飞开车横冲直撞，罗嘉恩要过去拦她被刘阿姨抱起来，“罗罗等妈妈回来再说吧。”
王洛飞每撞一下都在车上嘿嘿笑，不知着了什么魔。
“你笑什么？”罗嘉恩瞪她。
“好像碰碰车。爸爸妈妈以前经常带我和可可去游乐园，我们一起坐旋转木马，一起玩碰碰车。碰碰车可好玩了，像这样互相撞，看谁能撞过谁。”王洛飞继续笑。
“我妈妈都不带我去，爸爸……我都很久没见他了。”罗嘉恩说得心酸，被刘阿姨放下来。“让我玩玩呗？”
王洛飞下来了，“不心疼你的小车？”
“你不是说赔我十辆吗？说话算话。”
“赔！”王洛飞白他一眼，看着他乱撞。“是不是很好玩？”
“哈哈哈，确实好玩！游乐场都有什么啊？我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都不记得了。”罗嘉恩兴奋地喊。
“有海盗船，云霄飞车，但是我不敢坐。我喜欢旋转木马和秋千滑梯，还能捞鱼看马戏表演，还有白雪公主……”王洛飞越说越高兴。
“我也想去！我要妈妈带我去！最好还有爸爸！”
“我也想让爸爸妈妈带我去，我要回去找可可玩洋娃娃和小熊！”王洛飞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了，“我想妈妈了，也想可可。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分开呢？”她忽然嚎啕大哭。
两位阿姨措手不及，孩子们刚才还能一起玩，现在又哭起来了。
“你说你爸爸不常来看你，我妈妈会不会也变成那样？我要是见不到妈妈怎么办？”王洛飞说得含混不清。
罗嘉恩的眼圈红了，眨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别哭了，我爸爸从没因为我哭来看我，你妈妈也不会因为你哭就来带你回家。”
王洛飞哭一阵停了，“算你有男子汉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男子汉。继续玩碰碰车？”
“好！轮到我了，你下来！”
又不哭一起玩了。两位阿姨对视一眼直叹气。
王洪刚和孙耀薇晚上回来看见姐弟俩玩得很高兴，也很欣慰。孩子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多怨气，何况他们同病相怜。
罗嘉恩说：“姐姐说赔我十辆车。”
王洛飞朝他哼一声，“贪财！”
“为什么啊？”孙耀薇问。
“她弄坏了我的车。”
“你还不是开着撞墙。”王洛飞口快地揭发。
“什么？开车撞墙？”孙耀薇惊讶地看着儿子，和王洛飞一起在家的第一天就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撞墙？”
“我想去游乐场玩碰碰车。”罗嘉恩期待地喊。“我想让爸爸一起去！”
孙耀薇严肃道：“等妈妈和王叔叔结婚你就只有王叔叔这个爸爸。”
“爸爸不能和阿姨结婚，爸爸有妈妈！”王洛飞尖锐地喊。
“飞飞别闹。我们下周一带你们去游乐园好不好？”王洪刚试图转移话题。
“不去！我要爸爸妈妈带我去，还有可可！”
“罗罗也不去！罗罗要见爸爸！”
“飞飞，日后阿姨就是你妈妈，听到没有。”王洪刚说。
王洛飞捂住耳朵，“不听不听！飞飞只有一个妈妈！飞飞不要妖怪当妈妈！”她哭闹起来，不让王洪刚拉住她。
妖怪二字一出，王洪刚照着王洛飞屁股来一下，“怎么说话呢？”
王洛飞被打得满脸委屈和伤心，抽泣地上气不接下气，“爸爸从没打过飞飞。爸爸不喜欢飞飞了对不对？也不喜欢妈妈和可可了！爸爸坏蛋！我要找妈妈，妈妈才不会为了妖怪打我！妈妈为什么不来看我？”她哭得更凶。
罗嘉恩也哭起来，“罗罗不想哭，但罗罗难过。叔叔当不了罗罗爸爸！”
他们的哭声在别墅里婉转回荡，此起彼伏，哭得人心碎也心烦。
“闭嘴！”王洪刚先没了耐心，对王洛飞吼。他不知道孩子闹起来是这样。女儿平时见他的机会少，一见到他整张小脸都亮了，软腻腻地趴在他肩膀上，哪会和他闹。
孙耀薇看见被吓到忘记哭的王洛飞，伸手抚摸她的后背，“爸爸只是工作累，心烦，飞飞别怕。”她将两个孩子拉到跟前说：“孩子们，你们要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决定了的事，无论你们怎么闹我们也不会分开。”
孩子们没有眼泪继续流下来，不断抽气。
王洛飞盼望着妈妈来看她，那样她可以告诉她，她想和她们生活在一起。
罗嘉恩也懂了，他还是想见爸爸。
他们将想法深埋心中，不愿和任何人说起。
车被晾在一边，车头掉漆变得一块阴暗、一块明亮，像孩子们的生活，时晴时雨。
......
城市的一个小旅馆外急停了几辆白色面包车。众多双眼睛盯住旅馆出来的人。
杨中凯急匆匆从楼里出来，手上拎着不小的包裹奔停车场而去。
面包车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一伙人将杨中凯团团围住，“大老板，和我们走一趟吧。”
领头的人一米七五的个头，右侧脸颊上有一块长疤，右手虎口位置也有一道疤，表情笑嘻嘻的却有种阴森恐怖的味道，声音浑厚。
杨中凯垮下两道眉毛随他们上了车，像囚犯一般被定在座位中间。他坐在车上追悔莫及，姐姐杨芙雅义正言辞告诉过他，“高利贷不能信，有几个算正经买卖。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头头什么时候利欲熏心卷钱跑了？”杨芙雅甚至还和他找来相关报道让他看，而他就信了同学开的理财公司，一心以为熟人不能坑他。其实就是看见别人往里扔钱轻而易举拿回来的红票犯了眼红。
杨中凯的钱扔进去两个月，第一个月试探时投的少，多拿回不少红票子，而这个月几乎扔进全部家当，那熟人果然跑了。杨中凯坐在公司椅子上像热锅上的蚂蚁，公司最近经营不善面临破产，好在有理财公司干等着钱生钱，可比做生意省事得多。正欣慰的工夫给那熟人打电话，一连几天打不通。他一想这可遭了，到人家一看连庙都搬走了，里面换成一对老夫妻。
杨中凯彻底懵了，大热天脸色苍白双腿无力。救命稻草折了，他也打算卷铺盖跑路，不料刚要收拾东西走人就被债主逼上门。
债主们已经雇了不少讨债的天天对他围追堵截，他已经换了好多旅馆还是没逃过一劫。
相信不明来路，都是自作孽。杨中凯没法怪别人，姐姐规矩守法没有错，他只多走一步进了火坑，怎么和她还有老母亲交代？
杨中凯做人有良心，姐姐那里离婚他知道，不想打扰姐姐安宁和她提钱，也知道姐姐那执拗的性子肯定不能找前姐夫帮忙。
杨中凯在开着冷气的车里汗流浃背，汗珠子一串串往下掉。惹得头头说：“就是找你谈个话至于吓成这样吗？”
杨中凯擦着汗无言以对，思前想后想不出解决办法。
车开到了小县城的一座平房外。这是他们母亲住的地方。
头头问：“是在这谈呢，还是到你家谈呢？”
杨中凯急忙答：“在车里谈就可以了。”
“你们自己住大别墅，就给老太太住小平房啊？”
杨中凯听着讽刺的话没搭茬。
“我记得你上次说理财公司的钱今天到期，现在想说还不上了吗？”
杨中凯轻轻点头。
“为什么？钱生钱呢？”
“那人卷钱跑了。我真没钱了，之前就差借钱往里扔了，要不你让我缓两天，我肯定能还上。”
“缓两天啊？”头头抓住他的头发，“这都缓多少天了？”
“别打别打，真的，我想起来我姐那里有个房子，卖了肯定够了。”
“那房子在哪？”
“这个我不能说。”
头头笑看他一眼，“最后期限，一周，见钱你安全，不见钱你比钱红。”
“好的风哥。”
“小子，你要是跟我耍花招跑了，我让你回来找不家。”风哥笑得阴惨惨的。
杨中凯被扔下车。话里说姐姐的房子，也不能真拉姐姐下水。可这债，要怎么还呢？
杨中凯在大道上狠狠扇自己几个嘴巴子，他觉得自己把钱砸里像走火入魔。他让带儿子出去游玩的媳妇先别回来，给姐姐打电话说让老太太到她家里住一阵，让说原因就不耐烦地挂了电话。他打算出去躲几天，等资金周转开了再回来。可这资金估计是周转不开了。手里也没有房子了，妻子儿子回来一家人住哪都成问题。
怪自己，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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