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师的声音严肃又大气……
“男孩子要勇敢!”
他在梦里听到的唯一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其他的声音近似耳语,模糊到不行。
眼前的画面突然地震般的天摇地动,日月颠倒,他唯唯诺诺的想抓住什么,只看到了双臂的靛蓝色……是崭新的校服,不够考究的面料和设计,但每个学生在发校服的今天都很珍惜。
再次摊开手掌,双手蘸满了深灰色的瓦砾和泥土,眼前的女孩子……从未见过。
他用两只脏手推着她的肩膀,才看清那是一个只穿着短袖的女孩,同自己一般年纪……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上,再往下瞥见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锁骨向下延伸藏在脏污不堪的T恤里……
夜幕下是让他始料未及的画面:流血,隐隐作痛,急迫,还有恐惧。
作为淘气的男孩,他也感受过从双杠摔下遍体鳞伤,也有体会过缝针和骨折愈合过程中的苦楚……但不敢仔细观察,那道伤口里的血肉像是整个世界的失落阴沉。
他还记得那种感觉,甚至记得那夜的景色和夜风,瞬间涌起的恐惧和不安,眉头紧促,噩梦惊醒。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撞到了床檐旁,手指先恢复了意识,微微颤抖了一下,确认身体是自己的。
一个莫名其妙的力量,提起了上半身,张以瞳意识混沌的睁开双眼:头顶的电扇以休闲的速度缓缓转圈,顶灯也闭着眼呆在那里,一切都很安全。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没有抓着任何东西,更何况是谁的肩膀。他心里怨声载道:又是这个噩梦,真不吉利。
侧头一把抓起手机,下午一点了,想起昨夜在这间宿舍里和战友们打游戏副本熬了通宵,肚子也饿了。解锁屏幕,社交软件上一堆询问信息,有的朋友还打过一两个电话。
张以瞳两步迈下床铺,咂摸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浑身的肌肉也像灌了铅。
“叮——”新的信息。
备注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川”,内容则是:入学颁奖礼下午1点30在多功能厅,等你。
张以瞳愣神了三秒,心想着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环视了一圈302宿舍,其他三张床位人去楼空,也罢。
关上了两台电脑的电源,把钥匙和学生卡随意的插进裤子口袋,准备离开。
经过大门前,他发现了小罗的床铺侧面树着一面像是女生宿舍淘汰的穿衣镜。立正朝前站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头帘几近过眼,还有一搓发丝搭上了睫毛,但整体的气质还是学生气十足。头帘遮蔽不住高耸的山根和英气十足的眉毛印堂,嘴角温和,两腮也有立体的凹凸线条……
他惬意的动了动嘴角,挥手关门,最后一眼望向镜子,他脑海中又闪回了那个梦中的场景:那个女孩缓缓睁开双眼,一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微弱的目光中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印象,她脸色惨白,一边的脸颊沾染了泥土灰尘,瘦小的轮廓因呼吸起伏,嘴巴中发出干涩的喃语,听不清是什么。
拉回现实,张以瞳从那天之后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勇敢的男孩子。
可梦里,他还是为那夜的片段而心悸难受,回想起那个受伤的小女孩,或许是个长发的小男孩,结局杳无音讯。张以瞳回忆起多年前的施救,自己也记得零七八碎,只是更记得这件事情导致自己也受了外伤,住了两天医院。再向父母问起细节的时候,父母变脸般的臭骂了他,扬言家中不许再提及那人那事。
对于那时候才十一二岁的张以瞳,全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乱成麻,又隐晦如海,成了今后的梦魇。
“以瞳,去哪儿啊?”
“去新生颁奖典礼。”
“你又不是新生,看学妹啊?”
“嗯。”
“可以可以。”
无聊的打趣了两句,张以瞳继续轻快的步伐。路上又碰到了几个熟识的学生会成员在往多功能厅赶路。
随着楼道里稀稀拉拉的人流挤进走廊,已经在B大读了一年的他,每个拐弯、每节台阶都深谙不已。
敞开半扇的皮革触感大门,面前一副隆重而又略带少许青涩的大会场面映入眼帘,主舞台悬挂着“13届优秀新生颁奖典礼”,庄严却不沉重。张以瞳眺望着一排排整齐的座位,眼神锁定一个靠窗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正在低头傻乐着玩手机的男生,再熟悉不过的室友。
一个口哨,小罗和他周围的几个学生闻声转头,小罗伸手招呼他坐下。
刚坐下张以瞳就听到了后排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那是谁啊……”,“不知道,是咱们学院的么”等等,不时还提高音调吸引他的注意。
张以瞳的面容较好,英俊但不咄咄逼人,恰好宽阔的肩膀和纤细的腰围总是给异性明朗好看的印象。他淡淡一笑的时候,世界如沐春风。
小小的骚动过后,做为会场服务生的几个学生关上了后方的大门,大家的喧嚷声也降低到最小。
某个发福的中年教师开始宣读表彰致辞,其中不乏美言学校的陈词滥调,仿佛这些优秀的新生努力培养的课外技能全部都是为了B大。台下的为数不多的老生也怀念起自己刚踏入大学时没有退却的热情和憧憬。
舞台的布置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朴素,毕竟没有获奖的学生不会都在凑热闹,学校也只需要对类似的仪式进行电子存档。很多殊荣的结果必然也是从小的训练和异于常人的天赋。
“哪个?哪个啊?”小罗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酒瓶底眼镜,努力盯着舞台上一波又一波的看起来前程似锦的学生。
张以瞳充满深意的一笑,没有接话。
从市级奖项到区级奖项,舞台上各色的学生纷纷登场领取一个红色的证书,拍照随后下场。大多羞涩又紧张,都是鲜嫩的面孔,甚至还有一个穿着跆拳道服来领取证书的学生,让台下的老生不禁好笑。
“那个,那个!”小罗听说张以瞳要来见他从未谋面的同校网友,甚至好奇,看了好几个女孩都觉得不是张以瞳的审美范围内,依他的品味终于看到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孩子了。
舞台的女孩已经拿到了证书,紧抱在胸前,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塞进淡粉色的长裙里,脚上赫然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鞋子踩地的声音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张以瞳也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并不是他看过照片的人。
“还不是,没什么人了。”小罗摇摇头轻叹了一声,舞台斜后面的人影数渐稀少。
“不急。”张以瞳重新把腰靠在椅背上,双臂胸前一环,往旁边翘起二郎腿,他歪头看了一眼舞台斜后方露出的不清晰的一个小小背影,褐色的微卷长发随意的落到后背,过了两三分钟那个小小背影伸出了一条腿,不耐烦的抖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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