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四城长老主要负责维护城中秩序,至于囚犯的登记则都交付于专人管理。
北城中的北楼瞿川,本为炼丹师,后隐于这北城中,每日登记名姓,自在不已。
进了这北楼,一层是寻常可见的酒楼摆设,几桌几椅,一旁台上的账本还翻着,上面是尚未干涸的墨迹;再上二楼,则显得更为清净。
“先生,人带过来了。”中年男子将明兆锦他们带上了二楼,在一扇紧闭的门外道。
紧闭的门被缓缓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首先闯入眼的自是那如墨眉眼,眸中含笑,仅是淡淡一望便如石子般投掷在心湖,搅得一阵涟漪。
他的嘴角微衔笑意,那笑意间透出的绝非景临的漫不经心,而是深入骨中的温柔。
而当人从这温柔中回过神来时,却又被那抬手挥袂间散出的淡淡药香吸引住。
瞿川先是冲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辛苦了。”然后才侧身抬手,对明兆锦四人道,“请进。”
中年男子躬身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明兆锦他们则跟着瞿川进了房间。
走在最后面的红枝顺着带上了门,然后环顾了一圈瞿川的房间,房内物件不少,但布置得井井有条,见着这番干净整洁的模样,她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继而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靠在了木门上。
房间中央的木桌上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药瓶,瞿川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歉意,他继续收拾起桌上的药瓶,道:“抱歉,才收到消息,这里还没来得及整理,你们且随意,不用拘谨。”
“你们既是那位公主身边的人,可知她去了哪里?”瞿川将桌面上腾出一片空处后,拿出了纸笔,又蘸足了墨水,垂着头问道。
“进了鬼域后,殿下便不知去向。”
听了季长老的解释,瞿川并无深究的打算,而是提笔草草写下几字,写字的同时,又道:“事先不知你们要来,也没安排什么,这样,我这北楼刚好缺些帮手,不如你们便先住下,如何?”一语毕,瞿川手一顿,继而抬头望向眼前四人,眸中带着浅浅笑意。
“帮手?”红枝听了瞿川的话,身子向前一顷,瞳孔微缩,看向瞿川的眼中有了几丝不可置信与愤意,“老娘从出……”
“有劳瞿先生了。”季长老被身后红枝的突然发声惊得冷汗直冒,他忙开口打断了红枝,双手一拱,谢道。
瞿川笑着点点头,又重新垂下头去,询问道:“四位的姓名?”
“老夫名为韩峰,我身边这位唤作韩钰。”季长老说完后,又抬手依次指向他身后的红枝与言安,道,“这两位是韩芰、韩安。”
“姓韩?”瞿川微微一怔,敛住了笑意,转而露出几丝疑惑,“听闻九凰中有一公主自小习武,且训练出了一支暗卫——镜决军,皆作‘韩’姓,莫非四位便是从那里面来?”
季长老点了点头,道:“此姓确为殿下所赐。”
这法子是明兆锦提出来的,镜决军是她亲手训练出来的,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一开始只是便于她防身,后来被渊取提去充了王族部队。
渊取夺位之前,向她的父王请命,暗中调走了镜决军,也正因此,明兆锦向渊取宣战时,优势大减。
镜决军出任务只有她和渊取知道,用来掩盖身份再合适不过。
瞿川收回了疑惑神色,若有所思地偏头打量了几番眼前的几人,颔首回应道:“想来能在鬼域中保全自己,各位必然也有些自己的本事。”
说罢,瞿川提笔写下四人的姓名,然后站起身来,将那纸拿起展在空中轻轻抖了抖。再三确认后,瞿川转身走到房间一角的木柜前,将那纸锁进了柜子里。
“四位随我来。”瞿川微微一笑,提步越过几人,径直向门外走去。
“这北楼平日里与寻常酒楼无异,只是今天你们来得巧,刚好碰上休息的日子。我一般待在二楼,你们若有事找李叔便是。”
瞿川顿了顿,解释道:“李叔就是带你们进来的那位,现如今,这北楼可以说是由他一人支撑着,算账、接待客人还有一些杂事都靠他一人。”
“本来不久前还有一个后厨,一个小二,但他们都得了赦免,所以担子就一下子全落到了李叔身上。”
“赦免?”明兆锦眉头轻轻皱起,她可没听说过进了鬼域还能得到赦免的主儿。
瞿川点点头,微微回过头来,脸上笑意深了几分:“是城主新下的命令,听说各国国主共商,决定逐渐赦免关押在鬼域中的犯人,只要表现好,无论罪责大小,都有机会出鬼域。”
明兆锦听了此话,偏过头看向季长老,见他微微摇头后,眸中神色不禁沉重了几分。
“李叔看起来可能有些难以亲近,但心底十分善良。”瞿川继续絮叨着,他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转而冲着正在打算盘的李叔叫道:“李叔,过来一下。”
李叔抬头对上笑意满满的瞿川,又轻轻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明兆锦几人,方才放下记账的笔,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瞿川身前。
“先生有何事要吩咐?”李叔拱手行了一礼,一举一动沉稳十分。
瞿川侧身用手指了指明兆锦他们,然后道:“这几位日后便留在这北楼了,李叔你带着他们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替他们安排些杂事。”
李叔并未抬眼,只是加深了行礼的动作,简单回了一声“是”后,便直起身子对明兆锦他们说道:“你们跟我来。”
明兆锦提步跟在李叔后面,经过瞿川时,她下意识地望向他的双眸,只见瞿川对上明兆锦的眼神后,礼貌一笑,眼中尽是真切意味,并无算计或其他。
明兆锦收回眼神看向前方,她细细回想着方才瞿川的一言一行,想要探究出些怪异之处,但无论回想多少遍,她所见的瞿川,都是温柔礼貌,无半分异常。眉头不知觉间轻轻锁起,明兆锦总觉得瞿川似是看出了些什么,究竟是自己太过多疑,还是瞿川隐藏得过好?
与明兆锦、季长老以及言安的平静不同,走在最后的红枝心中大有不满,对于瞿川的温柔目光,她直接狠狠地瞪了回去,在她看来,瞿川不过是只“笑面虎”,打着帮他们的幌子招来几个劳动力,兴许到最后还是免费的。
“韩芰姑娘?”瞿川面露疑惑,心想自己好像没做什么惹人的事罢?怎的眼前这个姑娘总是露出一副吃人面孔。
“嘁。”红枝轻哼一声,收回目光,以后的日子可还长得很,她定要让那瞿川尝尝后悔的滋味!
李叔走进大堂后的一条狭窄走廊,那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嵌着一扇木门,细闻之下,隐约有酒香飘入鼻间。
“那门背后是放酒的地方,我们一般收的是西街酒坊‘无醉’里的酒。”
李叔回过头,眼神一扫身后跟着的人,细思片刻,然后用他那枯槁细长的手指点了点站在明兆锦身后的言安。
“我记得……你叫韩……韩安是吧?哪天有空了我带你去西街走一趟,你熟悉熟悉路,过一过那儿的人,往后这酒就你来负责。”
被点到的韩安一言不发,反倒垂下头去,看不清表情。
李叔刚要收回手,却突然瞧见正伸手要去摸走廊边立着的花瓶的红枝,他忙向前几步,捉住了那几欲碰到瓶身的手,但刚捉住,却又突地缩了回来,只见他脸上有了几丝微红,言语中也带了几分急促。
“那花瓶碰不得!那是先生的稀罕物件,可碰不得,碰不得!”
红枝被李叔的突然出手吓得一怔,她只是觉得这青瓷花瓶好看得很,哪想那么多,她尴尬地收回手,嘟囔一句:“哪里会有人将自己的宝贝随意放在这走廊边上?”
李叔粗略地用手抓了几下下巴上的胡渣,继而双手向前挥了挥,道:“走,我带你们去厨房看看。”
明兆锦微向后退了一步,让面露不满的红枝上了前,刻意走在了最后。她顿住步子,看见最前面的李叔转了弯,才收回眼神转而打量起那个青瓷大花瓶。
常见的花鸟纹路,样式也是寻常可见的长颈圆腹形,单从外表来看,着实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
明兆锦仔细看了看四周,这被称为宝贝的花瓶就如此随意地摆置在狭长的过道里,瓶身上也已蒙上了薄薄的灰层,确如红枝嘟囔的,哪有人会将自己的宝贝物件这般随意放置。
“韩钰姑娘?”低沉的嗓音让明兆锦从沉思中惊醒,偏头一看,原来是李叔又折了回来。
“韩钰姑娘对这花瓶有兴趣?”
“不。”明兆锦半垂下眼帘,举步出了走廊,“只是随便瞧瞧。”
北楼的厨房出乎意料得干净整洁,菜品、调料甚至厨具,全部分类排放,全然没有寻常酒楼厨房里的油腻烟气。
“这都是按原来厨师的摆置来的,他做饭和杀人一样,用具、环境还有过程,都求一个利落,一个干净。”李叔快步走到灶头前,指着墙上的一排刀具,道:“这也是他留下的,我不会用,就搁这儿了。”
“好刀啊!”季长老摸了一把胡子,感慨道,他走到李叔身边,从墙上取下了一把薄窄菜刀,只见那刀光洁明亮如新,刀刃生寒光,其锋利可见一斑。
季长老虚着眼细细摩挲着那刀面,经不住又连连感慨几番这刀的精妙,手滑至刀柄,忽地被刺中,季长老忙缩了缩手,再一细看,发现刀柄处竟镶了一颗小小的妖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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