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瓶梅心说也是，反正这事在他妈那里都成定局了，估计也就不高兴两天。
想着这些，尽管心里还有些忐忑，但她实在太累了，也就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睡觉。
就在睡意朦胧间，猛然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郝瓶梅本来就睡的不踏实，这下几乎立马就醒了，侧耳一听，果然听见人走路的的声音，是朝着自家大门处走的，间或还有两声深沉的叹息。
郝瓶梅心里立马就是一紧，忙穿上拖鞋，扶着腰开门去看。
刘晓娥身上背着包袱，穿着一身黑布棉袄，手已经放在了玄关处的门把手上，正惆怅的回头看着家里。见郝瓶梅出来，二话不说拧门就要走。
郝瓶梅神色立时就变了，张口叫道：“妈，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啊？怎么还带着包袱？”
刘晓娥吵她艰难的笑了下，道：“妈这就回乡下去了，也不在这里碍你的眼……本来想着不麻烦你们，妈自己走，你看这人老了，腿脚也不利索，还是把你吵醒了，你别怨怪妈啊。”
这话说的郝瓶梅一阵心堵，但她还是几步走到刘晓娥面前，劝道：“妈您这说什么呢？我是您儿媳妇，哪有啥怨怪不怨怪的？妈您看这大半夜的，咱有事明天说行吗？”
刘晓娥推了推她的手，道：“不了，这里也没妈呆的地方了……你去睡吧，妈走了。”
说着就打开了门，提着包袱就要出门。
郝瓶梅忙一把拉住了，急道：“妈，妈！这里怎么就没您呆的地方了？您先坐下，您有什么不满的您就直说啊，您说我一定改行吗？”
刘晓娥去掰她的手，道：“反正妈在这里也没用了，梅梅啊，你就让妈走吧，也省的你总不顺心啊。”
郝瓶梅急道：“妈，您说什么呢？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她感觉自己肚子一直坠坠的，头也因为睡眠不足有些晕眩，竟有些拉不住刘晓娥，忙高声叫道，“老公！老公！”
刘晓娥推着她的手，继续往门外走，口中也道：“叫他干什么啊，不用叫他，梅梅啊，你就让妈走吧，啊？妈这一把老骨头，做啥也做不好，还在你心里不落好……”
方建平本来已经睡着了，愣是被郝瓶梅那一嗓子吼起来，忙趿拉着拖鞋就奔了出来，口中道：“怎么了？媳妇儿怎么了？”
抬眼就看见在跟郝瓶梅拉扯的刘晓娥，瞌睡虫一下就没了，当即几大步上前去，分开两个女人，道：“这大半夜的，怎么了啊？”
郝瓶梅站的时间久了，腿都有些抖，脸色也格外不好，在大厅里白色的灯光下，有些格外脆弱，道：“妈说要回水头村去，建平，你快劝劝妈。”
方建平忙转头去看刘晓娥，道：“妈您这是干什么啊……您先坐下，有什么不痛快的咱说出来啊。”
边说边半强硬的推着刘晓娥去沙发上坐下，刘晓娥刚一挨着沙发，眼泪就下来了，只见她抹了一把泪，道：“建平啊，你也别拦着妈了……梅梅这也不需要我，人去那月子中心了，妈留在这儿还白吃你们家饭……你们既然用不着我，妈也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妈这就走。”说着就又要站起身出门。
郝瓶梅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是了，之前那会一直忍着没发作，这会才是正经开场。
她心里明白，面上却还是急切道：：“妈，您这话说的……我去月子中心，也是为了让您轻松点啊，那一个月不用您忙前忙后的……您这是干什么啊？”
方建平也道：“对啊妈，就是不想太累着您，没别的意思。”
刘晓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道：“咱村里……那都是人家妈伺候媳妇坐月子，偏偏咱们家要去那什么月子中心，邻居们要知道了，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呢……反正梅梅也不需要妈……妈也没脸在这儿呆着，你也不用管，我这就回咱农村去。”
郝瓶梅听着那仿佛小孩赌气一般的话，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嘴上还不得不道：“妈，您别这样……现在女人生孩子，坐月子都去的月子中心……唉，就不说这个，您看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这段时间还不得需要您照顾么？”
刘晓娥就只是小声的哭，道：“妈心里都知道，你说什么月子病的，就是嫌妈照顾的不好，没有你亲妈好。”
郝瓶梅忙否认道：“不是——”
刘晓娥哭道：“之前你生团团的时候，不也没去月子中心么？梅梅啊，妈是没有你亲妈有文化，但妈也活了大半辈子，怎么也不会害你……妈求你了，咱不去月子中心成不成？你别让妈没法在村里做人，妈求你了！”
郝瓶梅深吸一口气，尽力平缓着胸口的烦躁，道：“妈，上次生团团的时候，我们也都没经验，当时就出了不少问题……唉，不说别的，就说堵奶的事，我妈总想着给我炖补汤喝，一喝就堵奶……妈您理解一下我——”
刘晓娥道：“那你跟我说了，我就记住了啊……梅梅啊，咱不花那个冤枉钱行吗？这能退款的吧？你说建平赚点钱也不容易，妈跟你保证，一定能照顾好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让妈回去吧，啊？”
郝瓶梅觉着自己都要被刘晓娥逼疯了，她抬眼去看方建平，示意他也说两句。
方建平也觉一阵头痛，勉强开口道：“妈，这月子中心也花不了多少钱，还能给您省不少事——”
刘晓娥打断他道：“妈就是来给梅梅管事情的，哪里怕什么事啊？”
郝瓶梅想了想，脑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新思路，她缓缓开口，道：“妈，那月子中心我可以不去……”
刘晓娥眼睛被揉的通红，却还是立马抬起眼睛看她，道：“真的？”
郝瓶梅靠在沙发上，头一阵阵的发昏，却还是勉强撑着，道：“真的，但是，妈，我想着给您报一个产妇照顾班，您先去学习一下，等二宝生下来，我和建平再请个月嫂一块帮您……我们也不想累着您，您就别推辞了。”
说着也不看刘晓娥反应，只对方建平道：“老公，你明天就给月子中心打电话，说咱们不去了……人家可能会扣掉3000的押金，你到时候别和人家强。”
方建平被她的态度弄的一愣一愣的，木呆呆的应了。
刘晓娥一时也有些愣，就听郝瓶梅继续道：“刚好咱家附近就有个培训班，一个月学费也就1万多，也不贵，妈，我明天一早就给您报名啊……科学育儿、科学坐月子对小孩大人都好，现在这天太晚了，老公，你快带妈去睡吧。”
刘晓娥有些欲言又止，方建平赶紧有眼色的扶着刘晓娥站起来，道：“妈，我明天就去把钱要回来，这太晚了，您赶紧睡吧。”说着就将刘晓娥推进了房间。
郝瓶梅实在是太困了，感觉坐的久了，腿都麻了，她忙撑着身子回房躺下，本来心里还寻思着要等方建平回来，问问他跟他妈说的话，愣是没等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
而另一边，刘晓娥被方建平安顿在了房间里，却还是拉着方建平不让他回去。
她有些踌躇的道：“建平啊，刚才梅梅说的那什么班……真那么贵啊？”
方建平打着呵欠，道：“差不多吧，妈，您快睡吧，您不困我也困了啊……明天还上班呢。”
刘晓娥此刻脸上已没了之前的眼泪，露出些犹豫，她拍了下方建平，道：“就两句话……建平啊，你跟妈说说，那月嫂得多少钱啊？这都有妈在了，怎么还要请月嫂啊？梅梅她心里是不是还不痛快呢？”
方建平从听见自己媳妇报价时，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那必然是要用培训班和月搜的价格来给刘晓娥自己做权衡的。
郝瓶梅已经不止一次告诉他要去月子中心，而且那次半夜事情之后，去月子中心这件事她每天都要念叨，不可能说不去就不去，只能是暂时性的战略性退避，反正他心里也早就把这笔钱划拉出去了，要是这时候不让媳妇随心，往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情。
想着，方建平就道：“妈，您就别瞎想了……人这不都听您的，不去月子会所了吗？那月嫂工资也不多，就1万多吧。”
刘晓娥倒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么贵啊……不行，建平，你去跟梅梅说说，这月嫂不用请，妈一个人能行。”
方建平道：“妈，人家已经退步了，您说您再跟人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脾气一上来……还怀着孕呢，多不合适。”
刘晓娥露出思索神色，道：“那照她这说法，光那一个月就得两万多啊。”
方建平道：“不止……那月嫂来了哪能是一个月啊，妈，您自己想想啊，她去月子中心，您有空了就去瞅两眼，逗一下孙子，没空了就在家收拾屋子，那村里人能说您没照顾她？您非不让人去，万一以后人身体出点啥事，您说她怨不怨您？”
刘晓娥声音一下就拔高了不少，道：“那怪的着我啊？”
方建平困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自觉自己已经帮媳妇尽了全力了，就又敷衍了刘晓娥两句，果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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