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还是很公道的，在开始前，还得先表扬你两句。最近会交家课了，里面也不是空白的。”
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正在犹豫，犹豫着应否骂我，如何骂我，用多长的时间骂我。
“你这人，你的确是交了，但是这质量是什么回事。你看看这作文，明说了最少五百字，但是这里三百字都没有。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她把它摔在桌上，然后又摆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老师，您别管我了，我已经...”
“我不听我不管，总之，明天我要看见一篇合规格的作文。我看得出来，这只是开首罢了，写下去应该毫不困难。”
“老师，我今天要...”
“我不管，明天一定要交。别打算胡弄过去。若你不交，那就每天放学都在这课室里坐着，坐到我下班为止！”
本来我想说我不怕的，但是最近游戏联赛好像快要开始了，我亦不想留在学校。
“看你这样子，是害怕了？”
“没有，我可是...”
“你就省省吧，你在想什么，老师全都知道。”
她摆出了一副装作聪明的样子，然后便跟我之前一样，转身走了出来。这也许是对我的小复仇，以治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回去后，还是勉为其难地补上了三百字，这是我的又一次了。
在那次之后，不久便是统一测验（注）。我故意留空了唯一能背诵答案，占两成分数的课文内容考核，只做阅读理解，就只像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最后，我还是有六成多的分数。但她，好像又生气了。
这次，换成了走廊上的木长椅，我们亦是坐着的，距离近了些，她说话声音亦温柔了些。
“老师我问你，为什么你不回答课文内容，老师我早就叫你温习温习，这里是最容易拿到分数的，却你呢？全部都留白了，一分也拿不到。”
她又对我用之前的那种语气，但相比起之前也许更软了些。我故意避开她的视线，走到窗旁，看那光秃的树桠和满地的黄叶，那是深秋才能看见的景色。
“老师，你就别操心了，我反正也能及格，就别在意了。”
我依然是没有看她。
“谁说不在意的！那是两成的分数，谁允许你这样放弃的！”
“老师，你......”
“用敬称！谁允许你对老师我这样无礼的？”
我看了看窗中她的倒影，她似乎摆出了另一个想表达“生气”的表情：别过了头，盘起双手，看着远方。她曾回头看看我的表情，但看了之后又别过了头，更“生气”了。
我别回了头，快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好了好了好了，我认输了，我以后应该会认真温习课文笔记的了。”
“真的？但你刚才好像说了『应该』两字。别打算雷声大雨点小。”
“我一定我一定。”
“说了不凖反悔。话说还是要表扬你一下，你的阅读理解能力还是不错的。”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事，我居然好像有一点高兴了？
随后她又夸了夸我，我亦不记得内容，只记得那天我好像是异常欢快。
之后没过两星期，就是运动会了，我还是跟往年一样，报名参加了工作人员。免得坐在看台上，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人群与赛道，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空想家。
像我这样懒惰的人，当然是当计时员。在舒适的檐蓬下按几下按钮，填几份表格，操行成绩就升了一个等，这样的优差，我怎会视若无睹？
唯一的缺点就是我旁边要坐着一名老师，还要是一整天。不过通常那些老师也是不情愿的，故亦不会作过多理会。
但是我却有些害怕，又是那位老师。我问了问身旁的牧亭。
“牧亭，你觉得郭老师会不会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的意图我是一清二楚了。”
“我会有什么意图，别在这里无中生有。”
“这是无中生有，还是本来存在，相信你自己最清楚吧。是男人，就拿出一丁点勇气”
“哎，你这人是不是最近不幸患上了精神病？”
“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有人对自己也不坦白，掩盖自己真实的情感，更不说是对别人了。”
我也没有搭理他，走了去工作地点。
也许是被他言中，为什么，我不断地猜想，到底是不是她？我想静下来心来，却我的思绪彷佛不属于我，完全停不下来，我就像是那骑虎难下之人。
“啊，荣根，怎么又是你了。”
唉，不知是上天的安排或是人为的巧合，怎么又是她！
“我也没想到竟会又是你，郭老师。”
我们两个互相尴尬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我和她也不想打破这两目相望的光景，只想这样互视下去。她把右手握拳，遮掩她的微笑，我亦不能明白用意何在。我却有些许莫名其妙的紧张，背上都快要湿透了。
“荣根，你知道我们是要肩负什么责任的吗？”
“我们就是负责计时的，按按秒表，填写一下表格就对了，反正判断名次的又不是我们。啊！真是舒服。”
“哦，原来是计时的......咳，我刚刚只是考验一下你，想不到你还挺清楚的，也没有令我失望。”
“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别在作些无谓的隐瞒了，我都猜到了。”
“老师我......我跟你开什么门见什么山。老师我什么都清楚，就是怕你不清楚。”
“呵呵，我就相信你吧。”
她摆出了一副类似于胜利者的姿态。她这种不是令人烦厌的自负，反而还挺令人忍不住发笑。而我初时则只是淡淡一笑，打算带些讽刺的色彩。但当我别过了头，我却真的忍不住大笑了。当我大笑了片刻，把目光又投在她的身上，她亦早已收起那副姿态了。
“呐，荣根，你最近上课上得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我身为一个优秀的老师，肯定是会关心一下自己的学生。”
“其实也没什么，也是老样子。”
“但是你口中的老样子，就是上课睡觉是不是？”
“怎么老师你偏要明知故问？反正我的成绩也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但是我从很多老师的口中接到你的投诉，说你这样很不尊重他们，而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哎呀，老师，我们别再斟酌于这些小细节了，反正我的成绩也过得去。”
“你的成绩何止过去，还挺好的。话说，这不是成绩的问题，而是态度品格的问题。纵使你成绩是多么的优秀，但若你的品格十分恶劣，这一切都只会化为泡影。而你正正就是这样。”
她的眼神开始带着一些愤怒，严格来说还掺和了一丝惋惜。
“算了吧，这品格又不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
“我不管，总之从今天开始，不许上课睡觉！”
“我凭什么要听......老师，都说了这无伤大雅，就不用劳你费心了。”
“谁说无伤大雅的，我不管，总之以后上课不许睡觉，让我知道一次，我就......让我想想......”
唉，又是一只吹弹可破的纸老虎。
“老师，你就别虚张声势了，我不吃这一套。”
“我这次是认真的！唔......就罚你写一篇文章，题目不限，最少一千字。权当是练练文笔也好。反正你的文章还是挺有趣的。”
她投来了渴望的眼神，好像想让我上课时多睡觉。
“老师，我们不必这样子吧！还有，我这个五百字作文也写不出来的学生怎么能写出一千字？这是不可能的。”
“你肯定能写出来，别偷懒就肯定能。”
“也许是学生错蒙老师厚爱了，学生真的对这方面无能为力。”
“别在说话时装文雅，听起来很刺耳。总之，老师我觉得你是能够做得到的。”
“老师我真的......”
“别说了，总之以后不准上课睡觉，听见了吗？”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详，总觉得这东西以后会带来很多麻烦。
注：其实香港中学统一测验就是期中考试，也是每年两次，只不过是称呼不同。
还有，在香港的考试里能拿到七成的分数已经算得上顶尖了，尤其是文科（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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