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火箭一班”,教室倒不难找,可是门难进。黄色木门上给未来要“偷窥”的班主任留着大大的玻璃窗,门前排着不少人。澄淼和同伴们跟在队伍的后面,心里琢磨怎么进个教室这么慢。
终于轮到了自己,可一进门澄淼就傻了眼,继而深深地担忧起未来一年的学习生活。这个教室比普通高中要大着一点点,可里面满满塞着桌椅,感觉能坐下一二百人的样子。
第一排的桌子顶着讲台,最后一排的桌子贴着后墙。座位让一条不到半米的小道分割成两半,粗略一数,一边要坐六个人,也就是说靠侧墙的人想要出来,要挤过五个人才能到那条半米宽的小过道。前一排的桌子和后一排的桌子靠的还是那样近,澄淼真的怀疑是不是书院为了提高课堂效率,要让同学们站着上课,因为那个空间,真的,站起来正合适,转个身子都磨不开了。
踮起脚,澄淼舒了口气,原来还是有凳子的,但马上又轻松不起来了。那种凳子,是那种长条凳,书院不知道哪里淘换来的这些老东西,和澄淼高中那种一人一个有靠背的椅子截然不同。这种长条凳子在澄淼的记忆里,只在那种反应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电视剧里出现过,比如《金婚》,《父母爱情》和《激情燃烧的岁月》,在电视剧中,每当大院里放电影时,家里的男人就是扛着这种长条凳拖家带口去小广场观影的,一条长凳往那一放,够坐一家子人。
走在澄淼前面的是个胖子,刚通过“安检”,正从讲台走进中间的过道。“咚,噹,咔嚓,呼噜!”全班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笑声。只见这个胖子走进课桌和板凳的海洋,就像掉进池塘的一块石头,砸起了一圈的浪花。不过他砸起来的不是水,而是课桌的浪花。
因为那小道实在是太挤了,一般人能勉强通过,可这胖子就得掀着桌子往前走,他走过的地方把桌子都挤堆了,所以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笑声只产生了一瞬,随即就被无言的镇压了下去,镇压这笑声的是台上班主任冷若冰霜的脸。这个胖子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因为那有门洞,位置能大一点。
轮到澄淼“安检”了,所谓的安检就是要你交出所有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个人物品。过道的两边分别有一个筐子,一个装手机,另一个装杂零碎。澄淼掏出自己的小功能机,让工作人员贴上标签后放在右边的筐里。
“其他无关的私人物品放在这边。”台子上的班主任手都没有抬,用眼神指指左边的筐子。
澄淼看看那个框子里面的漫画,烟盒,打火机,甚至还有耳环之类的装饰品。“没有了。”说着对班主任摇摇头。
“进。”
澄淼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自己的桌子卡着前胸,后面的桌子卡着后背,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坐的这样笔直。随后几个舍友也陆续坐到了周围。
一个下午,澄淼过得昏昏沉沉的。他只记得窗外的刺眼的阳光,屋内闷热的空气,还有来自讲台的“恐吓”。班主任在台上讲了很久,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跛脚小脑壳精神气很足的小老头,又说了一会,然后就一直自习,自习,自习。
虽然书院里的授课老师几乎都是聘请自各个高中的名师,但大部分的工作人员却都是从社会上招来的,五行八作,原来干什么的都有。
比如说这位女班主任,同学们叫她老张,因为那感觉就像庄稼地里收麦子的悍妇,只不过她现在的麦子是屋里的这一群小傻瓜,大概原来是在家务农的,一口带着方言的普通话,成天装的非常凶的样子;还有那个小老头,说老也没有太老,可能五十多岁的样子,据他自己说,以前是哪个工厂里的工人,得奖啊表彰啊代表啊什么的,又这又那,反正很牛逼的样子,也一副非常凶的脸,不过最后由于工伤吧,跛了一条腿所以来到了书院这里做一个所谓的纪律主任,就是专门负责惩罚纪律不好的学生的人。
澄淼就记得他在讲台上耿耿着脖子说话,“——所以他们都叫我西北狼,我也要把你们都训练成西北狼!”西北狼,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用的也是方言口音,配上他雄赳赳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一丝滑稽。所以从此这个绰号就跟定他了,甚至同学们在叫他时,也一定要学着他的口音,把西念成三声,把北念成四声,最后再把这个二声的狼使劲地往上一提,从而创造出滑稽又逼真的效果。
单看绰号,西北狼放在他身上,总是让人觉得并不那么名副其实,但如果用那种口音说出来,便让人感觉那绰号就是指他没二人,没有人更适合这个方言版的西北狼,就像他讲话时会一直用下巴看着听众,就好像那种从来没有管过人,现在却来了一群小傻瓜能让自己当领导过瘾的感觉。发表完他的讲话,西北狼跛着腿一挺一挺地走了。
下午的班会和自习过后,是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澄淼去食堂旁边的小篮球场跑了十几圈的步,然后到食堂简单的吃了一点,便开始了晚自习。从今天开始坚持跑步是澄淼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就像他立下决心在这一年要好好学习一样。身体和学习一样都不能丢。
晚自习是一样的无聊,因为第一天,什么也没有学,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澄淼无聊地写了日记,翻了会书,又打量起了其他的同学。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丑的俊的,澄淼粗略的数了数,这个小教室坐了能有一百五十多个人,男生大概有三四十个,剩下的全是女生,就像澄淼自己的高中一样,可能文科班都是这种阴盛阳衰的情况吧。
澄淼坐在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一部分男生集中在他周围的区域——中庸区,还有一大部分男生集中在教室的最后——休闲区,前排的学生在学习,后面的学生则在小声的聊天,或者玩着什么游戏消遣。澄淼看不起那些坐在最后的学生,父母花钱送我们这些私人补习学校是来学习的,有些人却在开学的第一天就选择了不务正业,特别是那些复读的考生,抱着多么大的决心选择复读,却在苦日子还没开始时就已经堕落。
澄淼自认不是坏学生,但也承认曾堕落过。初中升高中的时候,澄淼考入了一所重点高中的理科重点班,在大二文理分科时,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普通的文科班。澄淼是以全年级文科第一的成绩分到文科班的,不过和当时全国几乎所有的学校一样,重点班都是走理科的,只有学不动理科的学生才会选择文科班。
因此文科班在当地人印象中就是学渣班的代名词。不过这也正是澄淼当时所自豪的——我不是因为学不好理科才选择了文科,而是因为我喜欢文科才做了这样的选择。
但是好景不长,进入学渣班的澄淼迅速的被风气带坏了,逃课、上网、抽烟、喝酒、群架都有他,成绩也是一落千丈。这也是大三父母送澄淼来书院的原因。虽然有过那样的生活,但澄淼从未认为自己是一个坏孩子,他也知道自己要改变,因此他认定这一年将会是改变自己的一年。
不过澄淼倒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学习上是个多么刻苦和优秀的孩子,他更喜欢在一个轻松一点的氛围里学习,所以他选择了坐在那样一个中间靠前的中庸位置,既能够有一个好的环境学习,又不至于给自己过大的压力。
中庸之道,顺其自然,日后也似乎成了澄淼的处世哲学:我要积极向上,力争上游,但是我也不争第一。马拉松最后的冠军,反而不是一开始就跑在队伍最前面的人。
澄淼略有无聊地坐着,前后的桌子夹着前胸和后背让人感觉压抑的慌。澄淼把玩着自己的目光,让它像一片羽毛似的在教室中飘,悠悠地打量着新同学们,似乎是漫无目地。直到这片羽毛轻轻地落在林柯的肩头,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在寻他啊。
又想起了晚饭和跑步时,难怪自己也在忍不住地左顾右盼,原来也是在找他啊。或许想和他坐对桌吃饭,还是想让他看见自己跑步,还有挥洒着汗水的样子。澄淼心里偷笑,发现自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林柯的位置与其他所有的男孩子都不一样,其他男孩聚着堆,坐在教室的中间或者后面,只有林柯一个人,坐在教室的前面,虽不是贴着讲台的第一排,却也是最靠近的那几排。他的周围全是埋头学习的女孩,他自己也在埋头学习。
如果女生是海水男生是陆地,坐在前排的林柯就像是散落在了海洋中的孤岛。可他又不像是泥土和石块的岛屿,而更像是一片覆着细沙的浅礁,上面还有一颗结满果实的椰子树。兼有水与陆的气质,兼有男孩的刚强、俊朗、青春、年少,又有着女孩的秀美、阴柔与青涩。这是种奇怪的感觉啊,澄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和这般气质。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受,既好奇又有一点陌生,感到心中一动。
“我是想和他交个朋友么?是——但他又似乎很冷淡,一副只关心学习的样子。”澄淼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笔“他看起来想要一个朋友,但是又总想一个人呆着。”轻轻叹了口气,“嗐,一个难懂的人啊~”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两个字——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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