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习亭一把抓住苏念的手腕,将苏念从地上拉起,一路小跑开来。
苏念不明张习亭之意,可无论苏念如何挣脱,张习亭都死死的抓住不肯放手。
两人就这样手拉手的穿过街巷,引得无数路人围观议论,可张习亭却完全不顾众人非议的眼光,依旧只是一声不吭的跑着。
最后,两人跑到了一农家小院的矮墙之外才终于停了下来。
“习亭,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苏念已然是生气了。
张习亭一脸呆滞,支支吾吾的解释道:“苏姑娘,那小屋是怎么都不能继续住下去了,通缉令上写得清清楚楚,杀父弑母!屠妻灭子!这根本不是常人所能为,他就是一个恶魔,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
“习亭,你真的相信肃羽是这种人吗?”
两年时间,不长亦不短,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还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我不知道!我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路遥知马力,日久才可见人心,而且,圣人都言,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若真问心无愧,那他为何要逃避?这通缉令今日刚到他就正好消失,这又该作何解释呢?”张习亭知晓肃羽对于苏念有多重要,毕竟,肃羽的确是在苏念灰暗的人生中,带给了苏念整整两年的欢愉时光。
可是,张习亭也知,肃羽于苏念而言,绝对是个危险的人物……
“以后你就住我这里吧!我张习亭以性命为保,定会护你周全。”
……
杜心听到屋外似有声响,遂拿着竹篓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瞧见张习亭和一人在矮墙之外,拉拉扯扯的,杜心心中只道不成礼统,急忙放下竹篓,踱出院门,却发现那人居然就是苏念。
“你们这是?”
张习亭看着苏念安然一笑,转过身走到杜心面前:“娘,苏姑娘她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想让她先在我们家住下。”
杜心本就对苏念印象不好,之前张府诸事多多少少也会牵扯到苏念身上,哪里会肯答应?
透过张习亭,瞥看了一眼苏念,顿时变得神色凝重,嘴角触动,扭捏着把张习亭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孩子啊,娘看得出,你喜欢这苏姑娘。但是你要知道,就算她被休了,她也曾是你的五姨娘,你们往后若是日日生活在一起,难免是要遭人闲话的。”
张习亭眼中掠过一抹失望,接而消失无痕:“娘,我没有,您别乱说,让人家听到多不好啊。我们曾经毕竟也算是一家人,如今她无家可归,我不能……娘……”
张习亭的语气近乎哀求,虽然明知不管杜心是否答应,自己都不可能改变心意,可也不愿苏念日后会平白听到些什么杂言碎语。
杜心当然也清楚自己的儿子心中所想,但有些事又不好说的太露骨:“你也知道,我们就是因为她才被赶出张府,如今,我们自身都难保,如何照顾的了她?”
张习亭听到杜心如此说,殷殷眼神转而黯淡无光,抬眸之间,六月飞雪,晴空响雷:“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啊!我们被赶出张府,这和苏姑娘没有关系!”
张习亭难受,杜心的心里更不好受,但有些事并不是凭着一点的怜悯之心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而且,她是灾星啊!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你怎还敢往家里带呀?”
“娘,旁人信口胡诌也就罢了,您怎的也跟他们一般见识?这灾星之说不过就是那些好事者的无稽之谈。”
“这哪是什么无稽之谈?你也不想想,如果她不是灾星,那为何她嫁入我们张府不过半月,张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有断过,你现在呢,还为了她放火烧宅、我们母子都被赶出了家门。”
张习亭袖摆之下,双手攥拳越握越紧,指尖泛出惨白:“行了!……娘!您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再说,您也别什么事情都算人家头上!我不和您多说了,我带她先进去收拾屋子。”
“欸!你这孩子......”
张习亭拉着苏念走进小院:“这里虽然是破陋了一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委屈你先将就一下吧!”
苏念无心张习亭所言,只是看着一旁心事重重的杜心,停下了脚步:“习亭,要不,还是算了吧!”
张习亭看了一眼苏念,又看了一眼杜心,明白了苏念的担心:“没关系,进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
日子一天天过着,可肃羽却真的如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这几日,苏念日日帮着杜心一起收拾打扫,烧水做饭,偶也会拿起弓箭上山狩猎,可多被张习亭拦下。
虽然杜心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但苏念看得出,杜心对自己的结缔还是很深,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
而张习亭每日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身上还经常出现淤青,想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换得那几钱铜板。
又一日清晨,苏念刚出房门,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杜心。
“苏姑娘,我能和你聊聊吗?”杜心脸上虽然隐隐带着微笑,但一点都看不出半分开心的模样。
苏念木木的点了点头,两人坐在了小院的石凳上,气氛莫名的沉重。
苏念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杜心姐姐,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杜心以着一种极度哀伤的眼神看着苏念,目光所过之处,皆泛起阵阵凉意:“苏姑娘,不是姐姐我狠心,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本来我与习亭的生活就已经很是拮据,自从你来了后,习亭每日更是不要命的去工作。每天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上那一块块的瘀伤,我这眼泪就忍不住的想往下流。”
言于此,杜心的绢帕已经被泪湿了大半,接而又道:“可习亭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不想让他再分心来担心我,所以在他面前我就只能强忍着,可你知不知道,我眼中的泪没有流下来,可这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滴着血。”
杜心稍稍收敛了些情绪,定定的看着苏念:“苏姑娘,我知道,习亭他喜欢你,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留下你,习亭他可以不管不顾,可是我这个做娘的不能啊!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
一字字,一句句,都如一条条的长鞭无情的抽打在苏念的心尖,一下、两下、三下……静而无声,却痛彻心扉!
“对不起,杜心姐姐,我没有想到,因为我的到来,会给你们带来了如此多的困难和痛苦。”
杜心紧紧的握住苏念的手,空气如此燥热,可杜心的手心却是冰凉锥心:“姐姐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上天对你也太不公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其实本不该由习亭来承担啊!如果你也还在乎习亭的话,姐姐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苏念闭目颔首,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杜心暗暗的舒了口气,想来这番话也是琢磨了许久的,是福是祸,便是全凭天意了。抬袖拭去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水,遂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杜心无眠,苏念亦彻夜未眠。
……
直至一声嘹亮的鸡鸣划破了沉寂,太阳才羞答答的冒出了半个头。
“娘,苏姑娘呢?”张习亭一大早便急匆匆的跑进杜心的房间,连门都顾不上敲了。
杜心正坐在床头缝补着张习亭的衣服,张习亭衣服本来就不多,这些日子,不知是做的什么工作,好几件衣服都被磨破了,可问起此事张习亭却又缄口不言!
杜心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张习亭,似是想起什么,但很快却又低下头继续缝补着:“这大清早的,她一个大姑娘家,有手有脚,还能丢了不成,莫不是又偷偷跑去山上打猎,又或是去赶那市集了呢!”
张习亭看着手中的信纸,眼睛变得通红:“娘!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杜心将手上的衣物放到一旁,抬头看着张习亭,半垂的眼帘堆满了落寞,漆黑的瞳仁充满着悲伤……十八年了,风霜苦雨的走了十八年,最后,只剩下眼前的这一个儿子,如此……别无选择。
张习亭把手中的信纸递给杜心,只见信上写着:
习亭、杜心姐姐,
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这段日子,多谢你们的关怀与照顾,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永安县终归是我的噩梦,我不愿再在这里受到众人的非议。
我走了,请不要来找我。
我会走到一个离永安县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苏念辞笔!
……
长夏落紫藤,流年别离殇!
杜心闭目,眼角凝下一珠清泪。
这本是自己促使而成的结果,可为何此刻心里却还是这般的难受?无论是愧疚还是不忍,终归是结束了……
想想如今的苏念和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相像,当初,自己还只是张府大夫人身边的一名身份卑贱的侍女,却不料想会意外怀上张府老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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