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招新，发传单的社员见一个拦一个，嘴里念念有词，“同学，嘿，看一下我们织女星文学社，谢谢。”“这是我们新力量摄影的宣传单，看一下好吗？”“如果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们网球社，可以去中心广场，这是我们社员的微信号。”“要参加一个神奇的社团吗？来我们乾坤占卜社怎么样？”
赵照接过来一张又一张，没完没了，脸上却一如往常，悄悄跟邱芷薇说：“这些都是学姐学长，千万别给他们脸色看。”邱芷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哎，赵照，那边是什么？”邱芷薇指着中心广场一个奇怪的社团说。
赵照说：“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个社团，不发宣传纸，不叫嚷，安静坐在广场一个角落，和周围那些吉他社，街舞社还有相声社这样的社团迥然不同。他们带着套头面具，只露身子，看不见他们的脸，桌子上有不同的二维码供周围人扫。发现有感兴趣的学妹学弟，领头一个带着小熊头具的女孩走过来，轻声介绍他们的项目。
邱芷薇杏眼圆瞪，“赵照，他们好像是艺术传媒学院的学生，你看那边的区好像都是挂着艺术传媒学院的院徽。”
“麋鹿。”赵照同意她的看法。
楚源大学中众多学院都有自己独特的院徽，就像西语学院的院徽是一座立交桥，象征着交流沟通，化学化工学院是一个繁体的“变”，不同院系的徽章都是各不相同，其中的道理海了去了。
“看看去。”赵照也似乎被他们新奇的宣传方式吸引。
到了面前才知道，原来这是模特社，艺术传媒学院和西语学院并称为楚源大学的美人加工厂，只是艺术传媒学院比西语学院更加厉害，因为他们还盛产美男。
邱芷薇迫不及待想看看面具下他们的脸，只是她一见生人又开始往后退，推着赵照往前走，“你去看看。”
赵照叹气，“没出息的小姑娘不配拥有帅哥男朋友。”
两人都很小声，没有人听得见说了什么。
赵照问：“请问这个社团要怎么参加？”
“很简单，扫码，然后加个微信，回头我们会联系你参加社团海选，选拔你们加入我们。”小熊面具说。
“反正课还没开始多起来，我们参加玩玩？”赵照回头和她商量。
“好啊好啊，你问问他们为什么戴上面具？”邱芷薇拽住她的衣角。
“自己问。”
“我不敢。”
“快点，胆小鬼。”
“我害怕。”
“那不问就走吧。”
“你问问嘛。”邱芷薇不死心。
“要问自己问。”
邱芷薇心闷不语，转身就要走，不想和她争辩，要是万婷婷的话，肯定帮她问清楚。
赵照真是恨铁不成钢，几步赶上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每次见了陌生人你都朝我们身后躲，以前往你妈妈身后躲，那以后要是没有人站在你身前，你往哪里躲？”
“我……”
“你听着，大学里你会见更多陌生人，有更多不一样的经历，这里不是小学和中学，你固定的朋友圈子注定会被打破，现在不尝试改变，什么时候你会有勇气走出去？”
走过的男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照，颇带赞赏。
赵照没有发现，依旧继续说道：“躲避永远不是好办法，你不要总给自己那么多借口，先下定决心改变，你才会有实质性的变化。这就是个好机会。”
“那……我试试？”
“走！”赵照不顾她的意愿，牵住她走回了模特社。
小熊面具看他们走而复返，疑惑问：“你们想扫码？”
赵照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把邱芷薇从身后拉出，往前推推。
邱芷薇双手不停地在腹前交叉，然后又掩饰性地放下。
“额……我想……我，我想请问……一下，那个……”她急的挠头。
赵照就站在她身后，也不开口打断。
小熊面具友好地问：“请问学妹有什么事？”
“学……学姐，我……想，我想问一下……”
结结巴巴，毫无改变。
小熊面具和那几个坐着的男生都笑起来，或许是因为她的口吃。
赵照皱眉，在邱芷薇身后暗暗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几个人都不再笑话，静静等她的下文。
邱芷薇沉了一口气，“我想……我想问一下，为……为什么……你们……戴……戴着面具？”
一句话终于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小熊面具底下，女孩子轻快地笑了，飞速拿下身边一个男生的面具，“你看看就知道。”
一个头发被玩偶头套压得乱七八糟的男生，摘下面具，面具底下那张脸出奇地好看，他歪着头，对着两个女孩笑了一下，小虎牙可爱爆表。
邱芷薇大叫：“我的妈呀。”
众人看过来，她赶忙捂上嘴巴，抓住时机逃跑了，比参加奥运会的短跑选手更加拼命。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小虎牙男生疑惑地问：“是我把她吓跑了？”
小熊面具笑得肚子疼，“对啊，所以你还是戴上面具，别吓唬别人。”
又和赵照说：“我们社团之所以这样，是想吸引学生们的好奇心，然后，如果你想看哪个人的真面目，你就要先扫他旁边的二维码。”
“原来是这样，你们宣传的方式挺特别。”赵照夸赞。
想到刚才邱芷薇可能给他们带来困扰，赵照解释：“真对不起，我的朋友有一点心理障碍，见到陌生人会结巴紧张，所以，我想社团招新也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她锻炼一下。”
小熊面具抓着赵照的手：“学妹啊，这年头像你这样为朋友着想的人可不多了，我一看你真是难得的人才，来我们社团看看？”
赵照低头扫描自己，一米六的个子还是不要给人家模特社添堵，“抱歉，我虽然对你们社团很感兴趣，但是我已经报了街舞社，时间调不过来。”
小熊面具有些遗憾，“那好吧，尽管这样我还是很想和你交个朋友，这是我私人微信，你要加一下吗？”
赵照当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非常乐意。”
上午快要结束，社团纷纷抛下桌椅，一溜烟跑到食堂吃饭。
模特社的几个面具模特也把面具摘了下来。
林湛把头上戴的南瓜灯头套拿下，随手抛给社长，“祝娜，下午我不来。”
小熊面具叫祝娜，她接着南瓜灯头套说：“不许跑，好不容易把你弄来撑场子，我从艺传就找了五个，你要是还走了，我的左膀右臂可就断了。”
小虎牙同学是栗少谦，他拉住祝娜，“我又不走，他要走随他，有我不就够了？”说完调皮地对林湛眨了一下眼。
林湛没搭理他，“下午我有课，不能翘课，我说了。”
“你这混小子昨天还说今天早上也有课，今天早上你不是还乖乖坐了两个钟头吗？”栗少谦眼看祝娜不开心，立刻改变阵营，帮着社长说话。
林湛摇摇头，栗子墙头草随着祝娜倒，所有人都知道。
“下午我不来。”下了通知，林湛拎着背包，一把背上肩膀走了。
祝娜气得牙痒痒。
栗少谦可看不得她皱眉，慌忙哄着：“他也不是我们社的人，要不是那谁今天早上非得拉他来，他也不会来。”
“那他今天还坐了这么久，要是真不想来，可以早点走。”
“谁知道呢，他就是脾气怪，我们几个跟他玩的都知道，你也别跟他较真。”
祝娜斜眼，“栗子，你到底会不会哄女孩开心？”
“我……”，顿了一句，“……会啊。”只是不会哄你，他暗想。
“你这样，大三你也找不到女朋友。”
……
邱芷薇探了个头，粉红色的被子遮住了她整个身体，等到赵照回来，她小声问：“我是不是很丢脸？”
“是啊，你走了以后，他们都在笑话你。”
“怎么办？”邱芷薇蒙住头，不想见人。
赵照笑了，扯住被子，把她提溜出被窝，“开玩笑的，我跟他们解释过了，你今天做的很好。”
“嗯？”
“嗯什么？”
“你不是说夸人什么的最恶心了吗？”
“对啊，我只跟恶心的人说恶心的话啊！”赵照坐在她旁边。
邱芷薇也不生气，“不恶心，你夸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晚上九点半，姑娘们终于都回了寝室。
钱晓左手倒卸妆水，右手拿卸妆棉，说道：“我听说今天社团招新，有人被模特社一个社员的美貌惊呆了。”
林翠买了半个西瓜，此时正拿着勺子，“模特社？有几个学长确实不错。”说完拍拍西瓜，“里面也熟了。”
边拍打西瓜边评鉴男生的方式独此一家。
钱晓拉住凌纸星又说：“听说那个被惊跑的女生说话还结巴。”
凌纸星侧头问卫生间里的她：“邱芷薇，不会是你吧？”
她正在刷牙，听到凌纸星的问话，不禁吞了一口泡沫。
卫生间外面的女孩子们心照不宣，无声地笑了笑。
万婷婷拿下眼镜，做着眼保健操，今天这一天她累得够呛。
林翠擦擦沾着西瓜汁的手，拿起那几张单子问：“你要兼职？”
“对啊。”万婷婷现在在做第二节，她按着鼻梁骨上面的穴位回答。
“英语家教？去哪儿？”林翠问。
“东交的一个小区，好像叫平顶小区，现在我还在考虑中。”
“没拿下四六级这样的英语证书，他们同意让你做家教老师？”
“我给他们看了我的高考英语成绩，然后给他们发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封面照片，他们就同意了。”
“你们用的是地方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偏难一点。”
“还好。”
凌纸星放下水乳问：“你高考考了多少？”
“英语考了一百四十多分。”
“哇塞！”凌纸星感叹。
“怎么了？”林翠不知所以然。
“我一个朋友也在她那个省份，她跟我说她们那一个学校里超过一百三十分的也只有寥寥几个。”
钱晓探头说了几句，“真学霸！”
赵照其实没有太大波澜，她第一眼看见万婷婷就觉得她一定是读书很好的那种孩子，或许是她身上那种别人家孩子的气质。
凌纸星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六百多分吧。”
“多少？”她还想问，林翠嗯了一句，转了话题。
“我今天买的西瓜不怎么甜。”
凌纸星是个有眼色的，接过话，“前段时间老是下雨，西瓜都不太好。”
万婷婷耳边聒噪，心里却寂静一片，她的分数足够上那几所名校，之前估分就大概知道自己的分量，就因为那个人一句，“我在那边也有一个家，要去看你很方便。”不同的人说同样温馨的一句话，她却感觉毛骨悚然，那个人苍白的手吓得她改了电脑上那几所名校，换成了刚过一本线的那几所学校，这些学校都有一个共性，离那个人很远。
至少他没来楚源之前，她觉得很远，这样他也许就找不到她。
“万婷婷，万婷婷？”林翠叫她。
“啊，什么？我走神了，不好意思。”
“你怎么魂不守舍？”
邱芷薇终于洗漱好，跑过来说：“我知道，她一定是被吓着了。”
万婷婷目不转睛看着她。
邱芷薇接着说：“她昨天晚上和我一起看《轮回》，吓得她当时脸色都不好了。”
“你们看鬼片？”钱晓问道。
“对啊，里面有一个穿黑斗篷的男人，脸色可吓人了，还有眼睛，跟针一样锋利，他一出场就把万婷婷给吓住了，别提多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邱芷薇想起当时万婷婷一句话也不敢说，那个样子简直太有意思了，她还从来没见过万婷婷那个样子。邱芷薇哈哈笑起来，没完没了。
“哎，钱晓，你听我说啊，怎么都走了？我还没说完……”邱芷薇絮絮叨叨。
万婷婷收好东西，“早点休息。”
“才十点半，怎么都睡了？”邱芷薇边爬上床，边反问。
快要熄灯时，邱芷薇趴在赵照床边小声嘀咕一句，“今天戴南瓜灯头罩的男生，他的手真好看。”
赵照把她推回床上，“反正我没细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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