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邢哲茂说上个月15之后的一个星期，他们请的是黄元和宋鹤扬帮忙检查的，检查结果他也看了，没问题，所以后面的字也是他签的。”郝瓶梅的面前摆着几份资料，都是那短时间的产品信息。
那黄元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郝瓶梅找他谈了一次话，他吓的不行，只一个劲的说自己只是给同事帮忙，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两遍，不会出错。
郝瓶梅也算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那孩子没有说谎，甚至听到可能牵扯到那样的事情里，吓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要做手脚，他不敢。
李展才就在她旁边站着，目光却穿过办公室的玻璃门，投在了外面那群有些慌乱的员工身上，道：“劳倡和邢哲茂也不可能，他们就是管产品质量的，一出事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们……”
所以他们再郝瓶梅等人询问时才绞尽脑汁的回忆，几乎吓的面无土色。
郝瓶梅的目光也落在外面那群人身上，然后慢慢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宋鹤扬，哪怕别人都看着电脑光明正大的上网做别的，宋鹤扬也像不受任何影响一样继续勤勤恳恳的做她的工作。
在一群人里，有种与众不同的镇静。
郝瓶梅道：“如果不是邢哲茂、劳倡和黄元，那段时间负责入库产品的就只有她了。”
李展才显然跟她想到了一块，他道：“ 她一点都不慌乱，郝姐，那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怕是查不出来。”
郝瓶梅看着宋鹤扬聚精会神的在电脑上敲字，神情倏的一冷，道：“那也要查一下。”她看着李展才，手握成拳头，“刚才那个栏目组给我打电话了，问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说是谣言。”
李展才心里一震，没有说话。
郝瓶梅继续道：“还有七天了，小李，咱们必须把事情解决！那批假货的量太多了，资金都超10万……会让乔老板坐牢的!”
李展才想到了绝不会为产品质量妥协的乔可欣，突然就愤怒的不可遏制，连声音都有些颤，他道：“乔老板，她不该这样，她那样的人，不该坐牢！”
郝瓶梅道：“是啊，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她声音也放轻了，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说给别人听，“她那样的人要是都被陷害坐牢，就真的没天理了！”
恰在这时，宋鹤扬抬起头，似乎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笑了下，笑容也干干净净，依稀还是那个勤恳却有些偏激的小姑娘。
郝瓶梅一时怔住，还未想完，就见办公室里人全都咋站了起来，面色惊恐。
甚至有人起身的力气太大，都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郝瓶梅立马就意识到，出事了。
她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和李展才一起往外走，还未见到门口的情况，就听见一阵嘈杂声。
“赔钱！赔钱!”
“丧良心的无良企业！你们这些黑心的，赚那些钱是给自己买棺材板吗？”
“你看看我这脸！卖假货死全家！”
“赔钱！赔钱！惯的你们！卖假货还不退货！”
“……不是，你们冷静点……”
“赔钱！赔医药费！你看看我的脸！这红血丝是什么？还有这脂肪粒，就是你们那假货弄！”
周莉的声音被那一群潮水一样涌进来的女人淹没了，她们的声音更加高亢，也更加尖锐。
像一群被人赶着撕咬猎物的鸭子，聒噪声能掀翻房顶。
郝瓶梅看清了那些涌进来的人，心顿时有些凉，她还没说话，李展才就先一步踏了上去，高声道：“安静一下！都安静一下！”
公司的职工都鸵鸟一样往角落缩，只有李展才和周莉两个人站在那一群来势汹汹的女人面前，竭力稳定她们的情绪。
“都冷静一下，这是公司……”
“抵制假货！处理商家！这样的无良商家居然还在经营，以后不知道要毁多少人的脸！砸了他！”
“砸了！砸了！”
“……”
场面根本控制不住，那些平时看起来千娇百媚、甚至有些弱的女人在这时候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李展才的脸上都被不知谁的指甲挠破了脸，流出细细的血。
周莉的声音也尖锐起来，大声道：“这是法治社会，你们要干什么？住手，都住手……”
但根本没人听她的，那些女人仿佛都被什么夺去了神志一样，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仿佛谁也止不住。
郝瓶梅咬着牙，目光不自觉的就瞥向了远远站在人群里的宋鹤扬，她还是一脸的镇静，在一群惊慌的人里，格外突出。
宋鹤扬也飞快的抬起眼睛，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笑了下，继而撇过头，置身事外一样看着那一群乱糟糟的人。
郝瓶梅的心里顿时明镜一样——就是她了，哪怕她一句话也没说，可该说的都在眼神里说了。
那眼神里含着痛快、得意和嘲讽。
郝瓶梅深吸一口气，也忙大步过去，高声道：“都住手，这里是我们的私人场地，你们再闹，我报警了！”
那群乱糟糟一股脑涌进来的人约莫有50来个，其中领头的是个颧骨很高的中年女人，一脸的强悍凶狠，只见那女人顺手抄起桌上不知谁的猫耳茶杯，砰的就砸在了地上，高声叫道：“一个卖假货的，还这么猖狂？！ 报警？报啊，我看警察就该把你们都抓走！”
“就是！就是！”
“报警啊！”
砰的又是一声瓶子碎裂声，白色的粉底液在地上四溅开来，粘稠又难看。
“看看你们卖的假货！”
这一声仿佛是个信号，一下子就有许多人也从包里掏出案那粉色瓶子的粉底液，砰砰的砸在地上，碎裂了一地的瓶子碎片。
正乱糟糟间，就听门口有人不知敲着什么东西，一边挤着人群往里走一边喊道：“扰乱社会公共治安要拘留！都干嘛呢？聚众斗殴、毁坏公物、故意伤害！每一条都能罚款坐牢！”
郝瓶梅眼睁睁看着她不靠谱的老公方建平一手倒提着门口那原本装风景松的厚实瓷盆，那瓷盆已经只剩下一半，被方建平拎在手中，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上面咣咣的敲。
郝瓶梅：“……”这声音居然有些大。
但是，他那手机是去年才买的新款！一个五千块！该不会坏了吧？
她瞪圆了眼，那眼睛跟团团一模一样，都又圆又亮。
方建平也不看她，径直去到那群女人面前，先将已经被挠了许多下的李展才摘了出来，连带着将周莉也一并往后面一推，才当着那群女人的面，猛地将那半个瓷盆一摔，道：“都特么冷静点！老子刚才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那高颧骨的女人一点不怵，挑眉冷笑道：“警察来了，刚好把这卖假货的都带走！”
方建平看着那女人，面上突然也露出笑，道：“这位大姐说话可忒有意思！这是假货的事儿？”
他指着四周的一片狼藉，言之凿凿，道：“看看这桌子，看看这地面，再看看这玻璃！还有他，”他指着李展才，明目张胆的偷换概念，“你们这就是一群流氓，欺负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劳动人民，来人家里打砸抢，还伤人！”
“警察能抓他们？我们警察同志那是公私分明的社会主义好同志，能让你们这么欺负无辜群众？”
那些女人本来就凭着一腔愤怒来找事，此刻被他牵引着看那一地狼藉，又被抬出警察来压，不少人都有了些怯意。
但那明显领头的女人仍高昂着头，道：“你是谁？这里有你什么事儿？抵制假货，维护消费者权益，人人有责！我们没错！”
“对！我们没错！”
“警察也不能冤枉好人！”
“抵制假货！”
场面一时又要乱，方建平又用手机在桌上重重一拍，道：“要打假这件事上，我们公民的责任是举报！举报懂吗？就是告诉公安机关这里有个假，要打！如果是真的，那警察自然会打，你们现在来闹事，知道叫什么不？叫寻衅滋事！”
郝瓶梅看着他穿着一身休闲衣服，头发还有些炸 ，背影并不多宽，却刚好能将她笼罩进去。
有他在前面，莫名觉得有些安心，她上前两步，站到他身后，声援道：“寻衅滋事！故意伤害！这才是犯罪！是要被抓起来的！”
“你们——”
“对！那还是要被罚款的，一人罚2000！都带够钱了吗？还有给人家砸坏的电脑！办公用具！”
“什么电脑，谁砸了？”
方建平气势上半点不弱，睁眼说瞎话，道：“看见那条线了吗？你看你们踩成啥了？这一条线是连接服务器的，被破坏就会电流短路！短路就会造成电流爆炸！爆炸知道吗？”
郝瓶梅：“……”胡说八道真是不讲逻辑啊，什么爆炸？拿什么爆炸？用你的脑袋？
李展才也听的两眼发直，心说这都是什么事，怎么突然就爆炸了？
连接服务器也不会爆炸啊，就算电流短路，那也只会烧坏服务器，不会爆炸……难道他说的是服务器爆炸？
“……知道你们现在做的事有多严重了吗？这是严重危害公共安全！这也就算了，可你们这样能干啥？”他拔高了音，“你们呼啦啦被警察带走，人家该咋还是咋？懂不？”
那些女人面面相觑，被他这一通胡说八道绕晕了不少，但还有不甘心的声音冒出来，道：“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方建平耳朵尖，当即就回答道：“打假抓人那是人民警察的事！你们这么越俎代庖跟警察叔叔打招呼了？你们看看这些，还不走等着人向你们索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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