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焰火的季节
1
方美佳走后不久，就放寒假了，今年的寒假出奇的长，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17天，也就这17天，在一些人心中很短暂，却在另一些人心中很漫长.不过17天也意味着，过完元宵节才上课……
放假的那天下午，天空氤氲，安静的飘着雪花，不安分的雪，侵入了所有可以侵入的地方，短短的时间，目之所及处都已罩上了一层白纱，穆文心看着满天飞雪，兴奋的笑着，陈浩宇望着赏雪的穆文心，竟也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此情此景，竟突然让人想起卞之琳先生的那首小诗：
《断章》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却装饰了别人的梦……
下午放学，穆文心回宿舍简单整理后就准备回家，走在回去的路上，漫天飞雪，格外壮观，她竟高兴地哼唱着歌，动人的笑容挂在她那微微泛红的脸上，一片雪飘落，落在文心的睫毛上，深邃的大眼睛随之闪动着，她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再静静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侧着头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身后有人拍她的肩，文心这才从这美好的雪景中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是陈浩宇……同住城东的俩人，家本就离的不远，出学校后俩人一前一后的朝家走，浩宇也一直在穆文心身后不远处跟着，只是看到文心陶醉在这纷纷大雪中，不想打扰到她的雅兴……
“待会有事吗？”陈浩宇看着穆文心，一脸神秘的问。
“回家啊，也没什么事……你有事啊？”穆文心一脸害羞的傻笑着。
“呵呵，既然你没事，我带你去个地方！！”陈浩宇说的更神秘了，穆文心来了兴趣追问着：“哪啊？哪啊？……”
没等文心说完，陈浩宇拉起穆文心的手，转身奔跑在茫茫风雪中，两个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于朦胧……奔跑中，穆文心静静的看着陈浩宇的脸，露出了幸福的面容，此时的两人，如同屏蔽了整个世界，只有雪是唯一的主题，身旁的景物不断匆匆后退，街头的路人投来惊异的目光，但转瞬又成为了似曾相识的路人甲，此时此刻，雪是主人，谁又会在乎，谁是谁的过客呢……
陈浩宇说的地方，是“南岭”，这是浩宇最喜欢的地方，总是在闲暇的时候来到这里散心，这时的陈浩宇与穆文心已经站在南岭的山顶了，因为是雪天，南岭的人很少，山上的雪，没有山下大，看着笼罩在雪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小城，陈浩宇感叹着：“好美啊！”
“是啊，好美！”穆文心看着景傻笑着，可陈浩宇转身坏笑着说：“我说你的，哈哈！”穆文心一听，顿时变了脸，带着一丝羞涩的追打陈浩宇，陈浩宇则嬉皮笑脸的在树林间穿梭躲避着……那片大叶女贞林也在此时，充满了欢声笑语，残叶飞落的一瞬，陈浩宇猛的一转身，抱住了身后追来的穆文心，事出紧急，文心没有刹住车，一头扎在了浩宇的怀里，陈浩宇则紧紧的抱住了她，北风萧瑟，寒冷的雪中，两人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浩宇辨不清这香是来自远处的梅，纷飞的雪，还是怀里的文心……短暂的沉默后，文心晃过神来，紧张的推着陈浩宇，想挣脱却发现浩宇抱得是如此的紧，陈浩宇盯着文心的眼睛：“不想吗？”文心低着头，红着脸半天才说：“讨厌，你耍流氓……”陈浩宇却很镇定：“是啊，即使耍流氓，我也只是对你一个人……”听到这句话，穆文心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风，渐渐停了，雪，却渐渐大了，雪漫无目的的飘着，悄悄地笼罩了南岭，笼罩了两个人的身影……
2
寒假的第一天，早晨6点。
“铃铃铃……”床头的手机响了，睡眼惺忪的陈浩宇摸到手机后，迅速准确的按下挂机键，随后又倒头大睡……几秒钟的安静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无奈的陈浩宇只好接过电话，在蒙着头的被窝里说：“……喂，谁啊？大早上不睡觉？……”
“你说我谁啊？你小子快点给我起床，一块打球啦！！快点！”电话那头是张文丰的声音，那具有破坏力的声音，早就使陈浩宇睡意全无……
“什么？打球？大哥你没搞错吧？下着雪呢？你饶了我吧……”陈浩宇头埋在被窝里，并没有出来。
“三弟，你看看外边，出着大太阳呢，一看你就没起床呢，赶快起啊，我在校门口等你……嘀嘀嘀……”张文丰说完挂了电话。留下了一脸不情愿的陈浩宇，但大哥命难违，小憩片刻，他就匆匆穿衣准备了。
盟城一高西门口，一个身形健硕的身影，手拿篮球，焦急的张望着，陈浩宇不慌不忙的走着，远远就在揉眼睛，半天才看清是张文丰，笑嘻嘻的隔着老远打招呼：“呵呵，让大哥久等了。”张文丰则是假装生气要收拾陈浩宇，谁知却被浩宇远远的躲开了……
盟高篮球场上，放眼望去空荡荡的，有些场上的雪已经被人扫开了，而大部分却掩埋在厚厚的雪中，只有张文丰和陈浩宇在打球，想来，这样恶劣的条件，怎么会有人打球。浩宇一直在抱怨，文丰则一直笑呵呵的不予理会……
这时，从操场的东北角进来四个人，一边走，一边拍着篮球，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文二班班长许宁，其实许宁的家也在盟城县城里，遇到难得的假期，他也不愿意在家呆着，叫上三两好友一块打球，或许是这个年龄最好的娱乐方式。
远远看到陈浩宇，许宁高兴地叫着陈浩宇，浩宇回回头无奈的说：“得，今不打球是不行了，哎……”张文丰看到许宁等人，兴奋地跟打了鸡血一样，因为没有什么能比一场篮球比赛更令文丰亢奋了。
陈浩宇虽然有些许的不情愿，但三三制PK的比赛，少了谁也不好，只好打比赛，说起来，自从上一次的校篮球赛后，陈浩宇没有再和许宁打过球了。
太阳渐渐从东方升起，懒懒的挂在天际，散发着无精打采的光和热，球场上，只有他们在来回的奔跑着，陈浩宇，许宁分到了同一组，张文丰则在另外一组，比赛很快就开始了，浩宇和许宁的配合很好，抢断，传接，突破，上篮都行云流水般，陈浩宇也纳闷，从没有训练过的两人，配合竟会如此默契，此时，许宁中场传球，吊传跳过张文丰，陈浩宇准确拿球，带球突破，张文丰上前抢断，却被浩宇的假动作晃过了，文丰连忙招呼队友拦击，却一切已晚，陈浩宇一个三步上篮，球稳稳进筐，这一球打得漂亮，就连输球的文丰也鼓掌叫好，许宁笑着跟浩宇击掌，浩宇却打趣的说：“没想到这球传的挺贼啊，哈哈”，许宁却谦虚的说：“哪里哪里，是你接的好，呵呵”说完，球场上的人都笑了……这场球，打到快中午，打到所有人都累了，才停下来，他们坐在休息厅，看着眼前美丽的雪，心情也都格外的好，浩宇微笑着发呆，许宁突然说：“有空，还玩啊”陈浩宇也意犹未尽的说：“好，随叫随到”张文丰听后不乐意了，朝浩宇嚷嚷着：“我叫你打球你也没这么痛快过啊！过分”陈浩宇吐吐舌头：“要你管，你叫我，我不是也出来了吗。”
许宁沉默了一会，一脸严肃的对陈浩宇说：“浩宇，篮球赛的事，是我不对，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得得，别来这一套，你要说这话，还不如再陪我下去打会球呢，那事跟你没多大关系，别想了”浩宇没等许宁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张文丰看到此景，连忙揽着许宁的肩说：“兄弟，那事你确实有点乘人之危了，不过呢，相逢一笑泯恩仇吗，男人，不计较那事了，我是浩宇他哥，我替他做主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哈”说完，拿着球又奔球场了……
看着张文丰远去的背影，陈浩宇笑着对许宁说：“咋办，许大班长，咋俩再比一盘？？敢不敢啊，呵呵”许宁听后，当然不认输：“比就比谁怕谁，哈哈”
男人的友情就是这样，来的快，却来的久，甚至有时两人打一架，也会成为很好的哥们，男人的友情粗放而又绵长……
寂静的南岭，俯视着这美丽的盟高操场，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空气中尽是安详……
3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瞬间17天的假期已经过去大半，陈浩宇除了帮家里忙着过年，就是和张文丰许宁一块去打球，至少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假期是由雪和篮球组成的。
放假在家，陈浩宇本想联系穆文心的，可是粗心的陈浩宇竟然会把文心的电话记错，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那是一个手机还未普及的年代，那样的学习环境，也是不允许手机存在的，没有手机，没有QQ，浩宇也无能为力了，只是上次分别时，隐约记得文心说过，这个年她要跟家人一块去市区过的，思念是一种慢性药剂，会逐渐侵蚀着人的心，浩宇越来越期盼开学，因为那样他的病就会好了。
每年的农历正月十五，盟城都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民俗表演，也只有此时，你才能从震撼的舞龙舞狮，锣鼓杂技中深刻体会到艺术源于现实的真谛。从小就在县城里长大的陈浩宇，对于民俗表演不太感冒，不过夜晚的焰火晚会是他很期待的，不管怎么说，几十万的焰火，在几十分钟内化为灰烬，也是挺震撼的事情。
晚上，浩宇的妈妈早早做完饭，也想去看着难得的焰火，因为焰火晚会是所有盟城人每年不能不看的节目，浩宇的爸爸忙应酬，中午喝多了，睡到现在还没起床，陈浩宇看看时间，和妈妈一起早早的吃完晚饭，此时的爸爸也刚刚睡醒，饭也没吃，就跟着一块出来了。天未尽黑，但县城中已经充斥着各种焰火的绽放声，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从各个街头巷尾涌向南岭脚下，因为这里就是焰火晚会的主燃放区，出门不久，浩宇就和爸妈走散了，无奈的他独自朝南岭走去……
南岭山顶，汇集了很多的人，但与山下相比还是少很多的，可能是为了配合焰火晚会，整个城南的路灯全部都熄灭了，站在高处看，这种别样的风景，竟也会有种别样的壮观，陈浩宇游走在南岭的山顶，人头攒动间，陈浩宇竟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好似眼前的景都是虚幻，对于南岭，陈浩宇是很有感情的，或者说，在县城长大的孩子，对南岭都有或多或少，或悲或喜的记忆吧。一颗烟花在一声闷响后直冲云天，在长空爆响，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花，目之所及处，都被强光一闪，照亮了轮廓，浩宇看的出神，绚烂过后，一切如常，他突然触景生情，想起一首自己不久前写的诗，在口中，默念着：
《流年》
若不是风声，我不会闲游……
带着些许的记忆，沐浴一缕淡淡的乡愁，身边的兄弟，远方的路；
带着些许的遗憾，趟过一湾浅浅的星河，身边的信物，远方的人；
带着些许的目光，寻觅一抹默默的烟火，身边的绚烂，远方的声；
带着些许的倔强，触摸一朵轻轻的彩云，身边的痕迹，远方的风；
带着些许的坚强，聆听一丝静静的彷徨，身边的故事，远方的梦。
有人说，你看那风，吹干了河…有人说，你看那云，带走了风…
关于流年，天很蓝，云很淡，风很柔，回忆很近也很远。
又是一颗美丽的焰火窜上夜空，绽放出忧郁的紫色，猛然，思绪一转，浩宇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是的，穆文心说过，她最爱看焰火的，只不过今年……陈浩宇想到此，自嘲的笑了笑。
“砰……砰……”又是两颗紫色的焰火，陈浩宇蓦然回首，就在山顶栏杆边，倚着这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正抬头专心的仰望着焰火，背影有些熟识……浩宇的心跳开始加快了，他认出了她，正是穆文心……
“文心！！”陈浩宇叫着名字，飞般的朝文心跑去，文心转身看到陈浩宇，又惊又喜，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陈浩宇一把抱过文心，就在那一瞬间，又一朵焰火绽放，照亮了两人相拥的身影……
“你不是过完年才回来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陈浩宇看着穆文心一脸兴奋的问
“家里有事，提前回来了，再说你傻瓜呀，就快开学了，我不得回来准备准备啊！哼，好意思说，整个假期也不来电话，又被哪个美女勾走魂了？”文心推开陈浩宇，叉着腰，没好气的问。
“领导，我说，我把电话弄号码弄丢了，真的，骗你是小狗？”陈浩宇低着头一脸无辜的说着。
看到陈浩宇的样子，文心也忍不住自己装出的严肃，哈哈的笑了起来……
那一夜，两人一起看焰火，一起散步，直到人群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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