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刺眼的阳光透过礼堂大窗的缝隙照进来，角落里的空调呼呼运作着吐着冷气。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看啊孩子们！窗外的阳光是多么灿烂！不要留恋这里，去吧，去拥抱那更广阔的蓝天……”
谭主任陶醉地捏着麦克风站在前门，忘我地冲着一条又一条慢吞吞向前门和后门挪着的队伍喊着，“未来在等着你们！”
顾薏想不明白他们回个教室又关他们的未来什么事。
“顾薏你给我留下！把地拖干净了再走！”
三班班主任梁米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被顾薏气了将近俩学期，开学初还浓密乌黑的头发不知道掉了多少。
“你带饮料进礼堂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她站在门口，隔着老远气冲冲地喊着，“不拖干净就别回班了你！”
“哦。”顾薏原本也懒得起身，她瘫在座位上嚼着嘴里的泡泡糖，懒懒地应了一声。
“梁老师，别气别气，栽培祖国的花骨朵儿呢，总得需要点耐心。”
谭主任倒是没有他的继续深情演说了，他把麦克风递给小冯，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大门，“已经放学了，先去吃饭吧。”
即使顾薏无所谓的态度把梁米气的又是一顿掉发，但是谭主任都出面了，她也不好发作。
她朝着祖国的花骨朵儿·顾薏的方向瞪了一眼，带着怒气转身走了。
“咦我的妈，那个眼神。”
许月从顾薏前面挤了过去，顺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凶多吉少啊姐妹，梁米同志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要走赶紧走，不走就留下来帮我拖地。”顾薏打掉她的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哪有拖把啊。”
“空调旁边有。”姜程一副“我好心疼你可是我也没办法留下来帮你真是太可惜了”的样，“加油哦。”
顾薏莫名从她这个日渐猖狂的小弟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的幸灾乐祸。
告别了她这几个“狐朋狗友”，顾薏慢吞吞地向礼堂角落的空调挪去。
几个旧拖把摆在空调旁，拖把头干巴巴的，抖一抖还会随机掉落灰尘。
顾薏挑了一根还算完好的，决定速战速决拖完地就麻溜走人。
礼堂里的地板是有些倾斜的，奶茶和西瓜汁一直顺着流到了最前排主任座位底下。
顾薏用拖把头把她座位底下的两个塑料杯扒拉出来，把干巴巴的看起来被遗弃了很久的拖把头往奶茶和西瓜汁上一怼，两三下敷衍着拖了拖。
她很快从第四排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第二排，地板上黏答答的，空气中飘散着甜腻的味道。
礼堂里没有了戏精谭主任声情并茂的演说，顾薏还真有些不习惯。
谭主任在宏阳三中任教十几年，本来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但还是倔强地留了下来，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着奉献。
顾薏边想着边感叹这是一个多么伟大励志的故事，就听见身后一声肢体撞在了椅子上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句“卧槽”。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顾薏僵着后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明明在十分钟前就亲眼看见队伍已经离开了，现在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外边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烈了，是在食堂抢饭和翻墙嗨皮的最佳时期。
顾薏自小被动不动就喜欢讲恐怖故事的哥哥顾肆残害，至今留下阴影。
她摇摇头，努力将脑海里奇怪的恐怖故事甩掉。
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离开礼堂的，肯定只有放弃两个大好机会的大傻子。
大傻子似乎是坐起来了：“诶是顾同学啊？”
居然还认识她，看来不是鬼。
顾薏放松下来，转身去看大傻子。
“顾姐我李祁啊。”
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大傻子见她一脸茫然，于是开始自我介绍起来，“顾姐您忘了我了吗。前天下午考化学的时候咱还见过，你来我考场了。”
“哦……”顾薏撑着拖把努力回忆着，“就是那天看门眼旁边的那位兄弟？”
“是是是。”李祁看起来刚刚睡醒，他趴在椅背上，“我是七班的。”
“嗯。”顾薏小心翼翼地从拖过的黏答答的地板上跨过去，“已经放学了，你还不走？”
“放学了？”李祁看起来很惊讶，却仍然懒洋洋地趴在椅子上没动，“看来我们睡得有够久了啊。”
“……你们？”
顾薏感觉她拿着拖把杆的手心开始泌出一层薄汗，刚刚被压下脑海里的鬼故事又重新浮了上来。
云层将艳阳遮挡住，天色很明显得暗了下来。
顾薏认为这个时候，非常适合行凶作案、偷鸡摸狗、杀人放火、鬼魂作怪，少女遇险。
她越看李祁的笑越觉得恐慌，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远离尘世间。
“是啊，我和看门眼兄弟貌似睡过头了。”
李祁站起身，推了一下旁边的人，“起床了老铁。”
好奇心胜过恐惧，顾薏借着拖地的名义，转身向李祁那位兄弟的方向探过头去。
那位看门眼老铁已经醒了，他仍是一身白衬衫，眉紧锁着，半睁着的墨黑色眸子里满是被吵醒后的不耐烦。
即使他的长腿此时正蜷起来抵在前排的椅背上，顾薏也能看出那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的瞳仁很黑，带着一层刚睡醒时的薄雾，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
白炽灯的灯光洒下来，在里边添了几点亮光。
莫名其妙对视的两人：“……”
顾薏眨眨眼，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假装是不经意碰上视线。
然后她听见一声极轻的笑声。
带着初醒时的沙哑，以及几点淡淡的笑意。
顾薏莫名感觉有些恼，她轻哼了一声，把第二排座位底下的奶茶和西瓜汁拖掉，转身到了第一排。
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默，李祁懵了。
但他还是倔强地找话题：“……所以都已经放学了顾姐你在这里干嘛？”
“你瞎？”这位传说中凶残的校霸少女情绪突然莫名变得不好。
李祁：“……”这话听的好耳熟。
倒是他大哥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完全没了初醒时的不耐烦：“顾姐要好好劳动，报效祖国。”
顾薏：“……”为什么你这话我听着这么想打人呢。
直到最后一点奶茶和西瓜汁被拖干净，顾薏也没再说话。
想到明天就要回家，她也没耽搁，直接把拖把潇洒一甩，说了句后会无期就撒丫子走人。
她可不想跟那个看门眼兄弟有期。
李祁见她走了，也站了起来。
“哇，不愧是校霸，连拖的地都跟我们不一样。”
他踩着黏糊糊的地板四处看，很快看见了被顾薏丢在座位底下的空饮料杯。
“……”李祁拿着两个饮料杯沉默片刻，“原来校霸要用奶茶和果汁拖地吗？”
“嗤。”江泽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校霸应该是不小心被罚了。”
“不会吧。”李祁拿着杯子站了起来，很快又看到了被遗落在椅子上的一叠奖状。
“……化学有望及格奖？”李祁顿了一下，“也就是说校霸的化学不及格咯？”
然后他看见了那张“学习进步飞快奖”。
“飞快”那两个字还被黑体加粗，仿佛在拼命诉说着一个成绩极差的学生是怎样一步一步艰难进步的。
扣人心弦。直击人心。
李祁：“……我觉得校霸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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