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抿了口茶,示意王翠花出去喊老金进来。
王翠花走出房间,温柔地掩上门,粗暴地吼了一句,“死鬼,你赶紧滚上来!”
这一声狮子吼响彻了整个厂房,差点让萧然吓的摔下手中的茶杯。
“知道了,八婆!”
老金在台阶上跟王翠花对骂了一句,大步走进了房间,急切地问萧然,“兄弟,你跟这贼婆娘说了些啥?”
“老哥,你都要跟她离婚了,你管我说些啥!我只问你,想不想另外再找个女人?”
老金一愣,半信半疑地望着萧然道,“还有这样的好事?想!当然想了!任何女人跟这个贼婆娘比,都是中国好女人!”
“想,你就得听我的,记住,这事不得告诉你老婆!”
“知道了!”
萧然吐了口烟,又命令老金,“行了,把你老婆叫来,你们谈谈分割财产的事了,大家都是痛快人,一次性解决这事,我赶时间。”
“行行行…兄弟,你辛苦了,我再给你倒点茶!”
楼下传来王翠花响彻天地间的咆哮:“死鬼!!!你给我出来,咱们的孩子金山池呢?我找他有事。”
老金走到走廊回应了她,“你眼睛瞎了是吧,大白天的你自己不会找吗!他肯定在厂房内玩!”
“王八蛋,我都找过了,没有!”
没有?
老金眉头一皱,下了楼在废弃的厂房里东搜西寻一番,最后又回到了出租车旁,往车内瞧了瞧,发现梁羽微不见踪影。
“贼婆娘,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
老金质问着王翠花。
“什么年轻的女人?你还带了年轻的女人回来了?你这个臭男人,越来越离谱,怪不得想离婚,老娘今天跟你拼命!”
王翠花暴怒地说着,伸手想去扭老金耳朵。
老金反抓她伸过来的手腕,低声呵斥道,“别动手动脚!那女人是我乘客,恨我没把她送到目的地,耽误了她,定是她带走了金山池以此来报复我!”
“那女人是带走了你孩子,但你孩子会回来!”
下了楼的萧然从后面走来,冷冷地回答了他。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老金疑惑地瞪着萧然问道。
萧然倚在索纳塔的车门上弹了烟灰,并没有直面回答老金的疑问。
“你们与其担心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倒不如反问自己,你们孩子为什么烧这些奖状,你们有欲望把孩子生下来,为什么不花点时间多关心关心他?”
萧然说完,指了指一旁冒烟的烟灰。
奖状?
老金带着疑惑的目光走近那堆依然飘着青烟的火堆,弯下腰眯着眼睛仔细一瞧,发现那被烧了一半的纸张果然是张荣誉证书。
老金朝着萧然递去敬畏的眼神,他发现这男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腻,洞察力和判断力极强。
看他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仿若一切事物尽在他掌握之中。
有这样一个男人存在,老金的担忧自然是减少了些许,反过头来呵斥王翠花,“都是你!孩子好不容易放个假,拿个奖,你他妈什么都不管,你怎么当母亲的?”
王翠花同样暴怒地回应了他,“你还好意思怪我,我给他烧饭洗衣服的时候,你在干啥玩意?不是去麻将就是去玩牌,有做过父亲的责任吗?”
萧然抽了口烟,吞云吐雾道,“你们别吵了,与其扯这些没用的,倒不如在孩子回来前,讨论下你们到底离不离婚?离了婚,孩子归谁?”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离!当然离!孩子归我!”
“别说了,等孩子回来了,让他自己决定。”
“他不回来怎么办?”
“我说会回来,就会回来!”
……
萧然在给老金夫妇见证财产分割的同时,梁羽微正紧跟着老金夫妇离家出走的儿子,穿过蜿蜒曲折的弄堂小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了臭水渠附近的一根桥上,金山池停住了脚步,回头问梁羽微,“你是我爸什么人?”
梁羽微面无表情地反问他,“你觉得我是他什么人?”
金山池抬头打量了她几眼,摇摇头,“朋友?我觉得不像!我爸长得这么猥琐,应该没有你这么年轻漂亮的朋友。”
梁羽微浅浅一笑,“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不是朋友,什么关系都没有!是你爸急着离婚,强行把我带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爸妈吵架和离婚?”
金山池摇摇头,“姐姐,我可没这么说!如果你不是我爸的朋友,那我就放心了,至少我离家出走,你也不用告诉我爸妈了!”
“离家出走?我只是让你给我带路,并没有让你离家出走!”
“他们现在要离婚了,我心烦意乱!姐姐,如果刚才那个硬币我赢了,我也会带你离开这儿。”
梁羽微一愣,错愕地问他,“为什么?”
金山池懊恼地说道,“离婚是两个人的事,我爸这个大老粗非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说这是不是蠢?”
“他好歹是你爸,你怎么这么说他?”
金山池反问梁羽微,“姐姐,你刚才不是恨我爸吗?怎么现在反过来替他说话了?”
“我不是替他说话,我是就事论事,若不是看你刚才火烧奖状,眼挂泪珠,一脸可怜,我也用不着抛硬币来浪费时间!”
金山池抬头瞪着梁羽微,“我不用任何人可怜!”
这孩子…自尊心还挺强!
梁羽微摇摇头,凝望着这个神情冷漠的少年,思忖了几秒,提了个建议,“算我说错话了,少年!这样吧,我手机没电了,你带我去银行,我取些现金,再请你吃肯德基,算是对你拿到奖状的鼓励,如何?至于你要不要离家出走,吃完东西,你自己决定,你要走,谁也拦不了你!”
金山池望着她,抿着嘴,点了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
梁羽微跟着这个想离家出走的少年走在通往繁华街道的路上,感觉自己的这一天,就像那个丢了自行车又捡了狗狗的男人,蒙上一层传奇色彩:这的哥疯狂地把自己带到家里,荒唐地要求自己见证他离婚,而他的儿子,却因为受不了他离婚,离家出走了,又把自己带了出来。
“金山池,你爸妈为啥要离婚?”
梁羽微问金山池。
金山池看了梁羽微一眼,见她并无恶意,便跟她讲了个关于他父母的故事。
这一个故事,同一时间,也正从老金口中,上传到萧然耳里。
十五年前,以修自行车为生的老金娶了开小吃部的王翠花,结婚的那天,老金对王翠花说,如果生的是女儿,两人就在农村盖一间房。如果生的是男孩,两人就在省城买一套房。
三年后,他们的儿子,也就是金山池出生了。
老金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带着王翠花来到了省城,在开发区房租相对便宜的村落里租了个房子,一人开出租,一人开饭店,两个人相互轮班,起早摸黑地干活为城区买房做准备。
但在不久之后,他们的矛盾爆发了。
王翠花说,先按揭贷款在市区买套房,但老金觉得现在城里的房子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能力,要么买郊区,要么再等等,等到市区房价跌了再说。
王翠花同意了他的要求,同时也提出了条件:老金必须每月上交百分之七十的收入,同时不准去打牌喝酒聊天,不准去看电影唱歌,不准去跟老乡朋友聚会。
她的三个不准,初衷是为了省钱买房,但是却没料到,这些要求束缚让老金开始压抑,性格也开始由隐忍转向狂躁。
两人开始频繁争吵,慢慢忘记当初来城里的初心是什么。
王翠花责怪老金当初眼光狭窄,不肯投资,如今房价疯狂上涨,她们再也无力买房。老金埋怨王翠花眼高手低,明明买不起市区,非要死撑面子,到最后为了一套房子,弄的自己生活质量下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王翠花嘲笑老金无能,眼光狭窄,开始干活懈怠,持家松散。老金怒骂王翠花刻薄,眼高手低,开始抽烟喝酒,开始麻将扑克。
金山池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在他俩争吵的时候,与石头对话,与动物聊天,与日记谈心。
两人争吵持续上演,最后要演变成相互攻击,一发不可收拾,从动口上升到动手。
……
梁羽微听完这个故事,有些心塞。
她仰望天空,发现天色灰蒙,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大有下雨的迹象。
城市的一端,是繁华,城市的另一端,是贫困。
多少人为这座城市的风景兴奋而来,多少人为这座城市的高房价和高消费落寞而去。
二线城市的省城尚且如此,作为一线城市的北上广深那就更不用说了。
说起房子,梁羽微想起了住在她老房子的赵天亦和他满头白发的母亲,这对母子为了有一个容身之处,甘愿给人下跪!
她犹记得那一晚,她哭的泪流满面。
她决定把赵天亦的故事讲给金山池听,这故事虽然算不上特别励志,但是多少也能抚平他忧伤的情绪。毕竟,她始终觉得,同赵天亦相比,金山池相对是幸福的。
“你给我讲了个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也许听完这个故事,会改变你的心情。”
梁羽微抚摸着金山池的头,浅笑道。
金山池听到梁羽微要讲故事,一双大眼绽放爱出兴奋的光芒,“好啊,姐姐,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梁羽微给他讲了赵天亦、白发妇女和那三个小孩的故事,这故事很长,长到他们一直走到银行,整个悲伤的故事才陷入尾声。
……
“你说,他们是不是比你惨?”
“姐姐,你的意思我懂了,不过我想知道,那赵大哥和那三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也才见过他们一次。不说了,我看见前面的银行了,你在这等我下。”
梁羽微嘱咐了金山池一句,疾步走进前面不远处映入眼眸的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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