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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放在受里面睡觉 最温馨的60个睡前故事_你是我的情有独钟

叶露珠漫不经心地从柜台上撕下一张日历,顺手挪成团扔进了垃圾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的大小城市从早到晚都在热火朝天地干着拆迁这样一件事。到了沿江城市洪水泛滥这年,拆迁从未停下它繁忙的脚步,土地开发商和严峻的国家形式展开了互不干扰移山填海的气魄。到处是噼噼啪啪、轰轰隆隆的挖掘机声、铁锤声、钢筋声、打桩声、碎石声......声声不绝于耳,二十四小时不停歇轰炸人们的耳鼓和绷紧的神经,想让这些嘈杂的声音停一分钟都不可能。

在叶露珠看来,多数人的生活越来越像一团乱麻,有钱人和没钱人全被卷进了这堆乱麻里兜转。由于老宅被开发商规划拆迁,出国游学三年回来的刀脸房东的大儿子,在这座城市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自己的新家和亲人,最终迷路。

叶露珠常常向自己客户普及“刀脸”二字的来历:刀脸这一叫法历史悠久,是谁给房东起的这一绰号已经无从考证,反正不是叶露珠,她从来不拿别人的缺陷作文章。据说刀脸叫法的由来是因为房东的脸长得极像一把刀的形状,他专门靠收房租过日子,每天向承租人磨刀霍霍,人如绰号,这取得倒是惟妙惟肖。

刀脸大儿子后来一不小心跑到高速公路的高架桥上去了,被交警拦下后正要对他一翻教训,才知道海归暂时脱离一会儿群众与国家,就已经不了解中国的国情。在新区里手机没有信号,大儿子原想不再等父亲来接他,自己摸索着走到繁华地段,顺手打一辆的士到亲戚家,但几年前的森林公园上空已袈起高速公路,把他给弄得晕头转向,映入眼帘的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陌生的街道,他生活了几十年的环境,全被这陌生的感觉所代替,心里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在幽暗的路灯下,他失去了方向感。后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跑到高速公路上去的。听说这件事一直闹腾到半夜,在警察叔叔的护送下走到一处有手机信号的地段,才得已与家里人联系上。

刀脸房东那晚把头发梳理的溜光、皮鞋擦的锃亮,开着他心爱的奔驰车去接自己三年不见的宝贝大儿子,结果打不通对方电话,在自己还没入住的新区附近扑了个空。刀脸有多处店铺和房产,有的正在装修,有几套安置房还未封顶,剩下的已租给住户。刀脸暂时又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去接儿子那晚出租屋里遭窃贼,才想到是安全措施不到位,保险箱里的金银首饰,外加人民币都不翼而飞,总共损失几十万。

房东向叶露珠索要房租的时候开始大倒苦水 ,这段时间叶露珠的精神世界已经塞不进来太多的生活垃圾,她连给房东倒茶水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年近七十的刀脸房东是个识大体的人,虽然一贯下来识叶露珠是他很好的倾诉对象,他还是收住了话匣子,待她心情好转时再来未完待续。

疯狂的拆迁队伍同时也在驱逐小人物的身影,那些从农村里来在城市的缝隙中求生存,刚刚站稳脚步,一觉醒来就得挪地盘,于是妻儿老小提着大大小小的编织袋,拎着叮叮当当的家么四处寻找下一个栖身之地。

从医院看望董秦回来的苏卿雪神情变得郁郁寡欢、情绪低落。尘世的人情世故和油盐酱醋她都变得漠不关心,一头扎进即将面临拆迁的饰品店阁楼,再也不下来。叶露珠见了追悔莫及,悔不该怂恿女儿前去看望董秦,没料想活着的董秦对苏卿雪反而是一种比他死了还要更大的刺激“这索命的鬼! 还不如死了干净,活着净害人。”叶露珠憋屈又气愤地叫了一声。苏卿雪听到了,但没有一点反应。叶露珠知道人的肚子里一旦有怨气不能憋,时间长了得憋坏身骨子。就她自己而言,尤其年轻时,那就从来不让自己轻易承受任何委屈,有什么事不顺着心情时,她就要发泄,这是她的性子,发泄就等于将体内排毒。叶露珠知道自己有时心胸不够,甚至有些小肚鸡肠,但她认为这得看什么事,小肚鸡肠自然有小肚鸡肠的活法,她一边想着一边爬上阁楼把女儿劝说到了楼下。

苏卿雪性格好像是失去了以往的锐气,听话地走下阁楼,坐到厨房的饭桌前手托下额一言不发,把自己长久地做成罗丹手下的“思想者”。她低着头,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还是人类的一切烦恼而苦思冥想。叶露珠第一次发现女儿的性情与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黔驴技穷。一种折磨在体内生成,那是甘愿承受奉献无私母爱的折磨,这种折磨在叶露珠周围的空气里无处不在地流动,像静脉注射一样缓缓流入血管,最后一下将她击倒。

自从有自己完整的思想后,苏卿雪第一次得到无人管束的自由。母女两的体格就像小朋友玩翘翘板一样:叶露珠精神被重压,苏卿雪这里已经在日渐康复,她自作主张在学校未提出开除之前自动退学,自己最热爱的兴趣班——声乐课程也不去上了。现在这座城市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留恋的地方,她丧失了对理想所有斗志,渴望离开,渴望到能舔舐灵魂伤口的地方去,她想到了欢堂镇,叶露珠珠曾经伤感地对女儿说过:“当你把一个地方称作故乡,那儿就成了你回不去的地方。”可是苏卿雪想说她要让脚步回去。

叶露珠卧床的这些天,苏卿雪到药店抓药,下厨给母亲做可口的饭菜,打理店铺生意,寻找最便宜又时尚的进货渠道。把家里所有大小事件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母亲头一回发现了女儿的诸多天分:不需要传授,就能驾轻就熟生存技能和诸多本领,这一发现使叶露珠的身体像从蹦蹦床上一下子弹跳起来,身体里的病就像她起床抖落的微尘,这些天骨骼里的酸痛和肌肉的乏力好像通通都是一场幻觉,使她精神百倍,充沛的精力促使她欲前往和房东好好的理论一番。

饰品店下一个月无法再经营,叶露珠预备把剩余的租金讨要回来,刀脸房东却支支吾吾让她继续做买卖,理由是他嫌补偿款不公,要画地为牢,当起本城第一拔“最牛钉子户”。叶露珠心想:这抠门的老刀脸 ,尽为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房产绞尽脑汁,还想要拉上大病初愈的她同流合污,自己可不愿被这势力的刀脸利用。看来有钱人自有他们的烦恼,穷人自有穷人开心的活法,她叶露珠在城里至今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和 刀脸比起来倒是轻松自在,无牵无挂。物质生活也未必输给他,刀脸吃的、喝的穿的档次自己样样跟得上。再看眼下这“钱”难断理还乱的拆迁宏大场面每日你方唱罢我登场,以星星之火燎原的气魄在祖国辽阔的大地上愈演愈烈,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这多逍遥自在。

现在门店已经被开发商断水断电,拆迁队伍随时有可能过来强制拆房,叶露珠疲惫的脸上对房东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刀脸大哥,算了吧!万里长城今忧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啊!”刀脸的性子已经不像过去喝茶聊天般和颜悦色,听着叶露珠吃里扒外胳膊往外拐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用他刀脸的处世之道、人生哲学告诉叶露珠:

“这世上毛东西都需要争、抢,你不争不抢,最后连自己的东西也会变成别人的。我告诉你吧!我要立场坚定、拼搏、争取。老翼伏励,可志在千里啊!露珠,我得先通知你,我明天要准备一桶汽油,我要用一种豁出去的精神将这些狗杂种给震住。”

房东这一翻话把叶露先给震住了,听他说要预备汽油往身上倒,再用打火机点燃,叶露珠脸色吓得刷白,差点背过气去。连夜找了一处临时仓库,把自己和女儿安顿了来。刀脸拖欠一个月租金没有退回,叶露珠都阔气地不要了,她觉得逃命更要紧。

叶露珠做起事来刚脆爽快、风风火火、但有条不紊。很快,她在沿街的另一处找到了人流热闹,店铺宽敞的门面。母女一起上阵设计装修、买材料粉刷,不出半个月,一家新颖时尚、整洁的饰品店就已落建完工。由于门店的扩大,饰品的繁多、齐全,接下来每日的收入比以前翻倍。叶露珠心情大好,她想;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啊! 此时苏卿雪的忧郁劲头和母亲高涨的情绪又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她忍不住对女儿大声说道:

“孩子!想去欢堂镇吗?或是到别的城市去,去散散心、或去开阔你的视野,生命是流动的,它像一条大溪,去吧!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

叶露珠一边说一边将打包成捆的坎肩从新店的阁楼往下抛,苏卿雪在下面应接:

“我走了,谁给你当助手呢?生命也可以是一潭波澜不惊的井水,它可以是静态的 ,”

“好!静态,你就去欢堂镇,你要的静态感觉欢堂镇都能找到,那既是一片扼杀人类欲望的土地,又是净化人类灵魂的地方。你不用为我担心,咱们现在生意红火,我会掏钱雇佣一个各方面都比你能干的助手......”

母亲戏称欢堂镇是磨灭人类欲望的地方,苏卿雪认可这个观点。欢堂镇的交通依然像十年前那么不便利:那里不通火车、不通高速,至今只有一条尘土飞扬的国道盘旋在蜿蜒曲折像田螺一样往上旋转的六盘山上。一座六盘山阻隔了欢堂镇和省城相聚一百多公里的视线,这一百多公里的车程从山的这头转到另一头,从山顶转到山脚,每次出行都把人转得头晕脑胀,吃净灰尘。列车像乌龟爬行一样要往下爬近两小时才能到目的地。如果速度太快,稍有不慎,连车带人就有坠入云雾缭绕万丈深渊的可能。”要致富,先修路”,想必村口那一排废弃的铸造厂房水泥墙上,至今仍孤零零地写着这一条标语。故乡!欢堂镇, 当脑海里跃入这些词汇的时候,就再也无法抹去,促使她就要付诸行动,前往欢堂镇。

想起欢堂镇,苏卿雪的思绪禁不住开始浮想联翩:那儿的风景要在离开它以后才能看清,假如你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经过旅途跋涉的劳顿与奔波后,站在村口两棵银杏树前就会发现,你所见到的是被仙境遗忘在地面的一道风景,没有哪里的云会像欢堂镇的云这么洁白,没有哪里的天会像欢堂镇的天这么湛蓝。也没有哪里的水会像这里的水这么甘甜。人们生活节奏像老牛的步履,绕着村庄的大溪缓缓地向前挪动着脚步,父老乡亲都过着自给自足的快乐生活,追求生活品质的欲望,在这里早已枯竭。这时期的苏卿雪带着“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心境,渴望能到一个面对滚滚红尘自我清风朗月,面对芜杂世俗可以一笑了之遗世独立的地方去,那样的地方与她此时的性情正好吻合。

苏卿雪为自己收拾了两只大皮箱的衣物。她把春秋装放入箱底,一会儿又拿出来,不知道是否永远不再回这座给她带来太多伤痛记忆的城市,因为内心留下太多的阴影使自己现在要抛弃它,逃避它而感到轻松。但是假如很快又要来到它身边,她会觉得苦恼。她在犹豫不决中无法取舍,最终因为箱子太沉,只拿了冬装。从来没有一次出行像现在这么盲目,一刻也没有去想被自己随意丢弃的人生目标和未来。

平时,苏卿雪只在每年的除夕回一次欢堂镇,今年就当把行程提前了两个多月。坐上这久违颠簸摇摆的中巴车就知道这短途的行程将有多么的枯燥乏味,困苦不堪。

列车离开郊区没多久,就缓慢地爬上了盘山公路,车身的剧烈摇摆,使得人时不时有作呕的感觉,如果打开车窗,想透一点新鲜空气进来,刺骨的寒风便会像刀一样向全身横扫。六盘山地势陡峭险峻,穿过这样一条天险之道以后,每个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次值得庆幸,傍晚时分,像在海浪里颠簸的车程历经近两个小时,终于停在了欢堂镇坑洼地面的车站里,苏卿雪最终没有呕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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