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关明凡直奔基础医学院流行病学教研室找赵老师。赵老师曾经担任他们班《流行病学》这门课,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乙型病毒性肝炎。在给他们上课期间,曾经介绍过自己团队研究出来的治疗乙肝的药物。
“你先做一些相关检查,评估一下目前肝脏的状态,我再针对性的给你下药。”赵老师说。
流行病学实验室可以做乙肝两对半和肝功能检查,赵老师当场就给关明凡抽了血,马上用仪器帮他检测。
结果依然提示“乙肝大三阳”,幸好肝功能状态良好。
“赵老师,请问我这种情况,和女朋友接吻会把病毒传染给她吗?”虽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是关明凡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事,可以吻的,尽情吻。”赵老师笑笑说,“唾液中病毒含量很低,不会传染的。”
对于赵老师的调侃话,关明凡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稍微裂了裂嘴巴表示一下,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是一阵惆怅:以后还有机会和秦雅丽接吻吗?就算有机会恐怕他也不敢了。
“赵老师,目前真的没有办法彻底治好乙肝吗?”关明凡明知故问,心中还是怀着一丝小小的希望。
可是,他失望了。赵老师摇摇头,用逐渐亮起来的目光看着目光逐渐淡下去的关明凡,说:
“不过你不用灰心,乙肝患者每年有百分之一左右的机率可以靠自己的免疫力完全清除病毒,达到治愈。机率是比较低,但是如果用了我们研究出来的‘抗乙肝病毒颗粒’,机率就会大大增加到百分之二三十。我们这个药可以调节乙肝患者的免疫系统,激活自然杀伤细胞和淋巴细胞……”
赵老师说了一大堆深奥难解的话,现在想起来感觉有点像江湖医生,但是当时的关明凡却倍感亲切并深信不疑,心中已经暗淡下去的希望又被重新点燃了。
“我们的产品已经申请了专利,目前已经完成了临床试验,效果令人非常满意,很快就可以面市了。”赵老师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小袋和板蓝根冲剂一样包装的药递给关明凡。
灰白色的胶袋包装略显粗糙,上面印着7个红色的字“抗乙肝病毒颗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关明凡看完后把药握在手中,就像握住了生命的希望,但随之又忐忑地问:“赵老师,吃一个疗程要多少钱?”
赵老师认真而又迅速地扫了关明凡一眼,说:“自己学生,收回一点成本就算了,打个六折给你吧!每次一小袋,每天三次,一年为一个疗程,费用是3600块,平均一个月300块。”
“300块……”关明凡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当时300块相当于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关明凡尽管面临着经济方面的压力,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试试这个药。
“治病重要。我先吃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我吃个三年五年,我就不信治不好!等我消灭了乙肝病毒……”关明凡幻想着那一天的到来,他相信秦雅丽会给他时间。
一路小跑冲向银行,咬咬牙取了900块钱出来,换了三大袋抗乙肝病毒颗粒。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关明凡向赵老师要了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装好,快速回到宿舍锁进柜子里。
从那以后,关明凡每隔3个月就去赵老师那里买一次药,一共吃了9个月,直到他轮转到了传染病科,对乙肝的临床治疗有了深刻的了解之后,才开始怀疑赵老师的药物的疗效,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为了防止同宿舍的同学发现,关明凡吃药的时候,先把开水倒进杯子里,然后把杯子放进柜子里,装作在柜子里找东西,利用柜门和身体的遮挡,迅速把药倒进杯子里,用汤匙搅拌后匆匆喝掉。药物的包装袋则攒存在柜子里,每过一段时间就扔到操场那边的公共垃圾箱。
这一切都在偷偷摸摸之中进行。关明凡不敢让同学们知道,不敢告诉任何朋友,怕被歧视,怕被嫌弃,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乙肝病毒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关明凡透不过气来。一想到自己是一个乙肝患者,他就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逐渐的,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孤独离群,就算是面对马峰和赵浪的多次追问,他也只是苦笑着摇头。
巨大的压力使他的睡眠变得越来越差,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即使睡着了也经常会半夜醒来,然后再也无法入眠,在痛苦和黑暗之中挣扎着等待黎明的到来。
那时候的他一度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甚至在某个时刻会有自杀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唯一能鼓舞着他撑下去的,只有秦雅丽那熟悉的背影。只要看到秦雅丽,关明凡的心中就会燃起一丝希望,他不断在心里鼓励自己、安慰自己,心情也会短暂地变得好起来。
多年之后关明凡都还搞不清楚,当初自己到底是真的那么喜欢秦雅丽,还是纯粹把秦雅丽当成了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当时乙肝病毒已经战胜了秦雅丽一家,也可以说暂时战胜了关明凡。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重新得到秦雅丽及其家人的认可,就等于战胜了乙肝病毒,他的自信和自尊才能在备受打击中恢复过来,在往后的人生道路上,精神心理上才能不受乙肝病毒的影响。
追求秦雅丽这件事,这时候仿佛变成了关明凡和乙肝病毒之间的战斗,而秦雅丽就是左右这场战斗的关键因素。
现在关明凡想想都觉得当时的自己幼稚可笑。那时他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与秦雅丽之间的共同敌人是乙肝病毒,他们应该统一战线,相互相依战胜病毒。但是,在经受过病毒的沉痛打击之后,秦雅丽和她的家庭,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早就已经选择了妥协。这有点像现在的医患关系,医生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和患者(或家属)之间的共同敌人是疾病,两者应该通力合作战胜疾病。但是,在治疗的过程之中,很多患者(或家属)却并不信任医生,甚至最后选择了把矛头指向医生,与疾病共同对付医生。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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