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缴费处，周萌萌似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帅气和金贵。他身上的衣服看似简单，却是价格不菲的名牌，手腕上的石英表低调而奢华。离开ICU之后，这个前一秒还对苏卿卿极尽温柔小意的年轻男子，后一秒便换了一张扑克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苏晓晓，血液科。”周萌萌报了患者的名字。
乔以安递了一张金卡过去，就是这张金卡，让周萌萌又多看了他几眼。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惹到了一个不该招惹的大人物。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顶多就是态度恶劣了点儿，程序什么的可是一点儿都没错。他就算是个大人物，难道还能揪住她这个小护士不放不成？是那个苏卿卿自己要下跪的！
“交多少？”缴费部的人问。
“先刷二十万。”乔以安冰冷的具有压迫感的目光投向了周萌萌，“够了吗？”
周萌萌有些窝火，这人的目光太过桀骜，居高临下。可现下，她也只能憋屈地点点头。
“还有。”乔以安收回了卡，目光在周萌萌护士服前的工作证上晃了晃，道，“周萌萌，是吧？”
周萌萌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天知道，这个看起来跟自己一般大的年轻男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场，让人无形之中只能俯首称臣。
“我要投诉你！”乔以安声音很轻，语气里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肆意嘲笑病人及病人家属，唯利是图，见钱眼开！这，就是你们紫荆医院对付医患的态度吗？”
周萌萌脸一白，想解释什么，对方却已经扬长而去。
苏卿卿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ICU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检测人体各项数据的仪器所发出的“滴滴”声。一个陌生的圆脸阿姨正在用沾湿的毛巾给苏晓晓擦拭脸部和手部，她的动作轻柔舒缓，像是唯恐惊醒了这个沉重中的高中女学生。
“你是谁？”苏卿卿吓了一大跳。
“你好，苏小姐。”阿姨慈蔼地笑了，“我是乔先生聘请的护工，你可以叫我金姨。”
“乔——”苏卿卿下意识地看向了四周，乔以安就坐在陪护床上，他的脚边。
“你醒了？”乔以安的脸上有清浅的笑意，像是淡淡的涟漪拂过她的心海。
“妹妹——”
“那个什么蛋白已经用上了。”乔以安说，“刚才护士长来抽了血，送去化验了，我想，结果应该很快会出来。”
“护工——”
“刚才我拜托护士长顺便给你量了下血压。”乔以安的脸色有些不虞，复又打断她的话，“你知道你的血压已经低到何种地步了么？你还要亲力亲为，不分昼夜地照顾你妹妹么？当心自己都倒了。”
“是啊，苏小姐，你大可以放心，说句自夸的话。”金姨给苏晓晓掖了掖被角，“我姓金，本身也算是这紫荆医院的金牌护工了。你就放心地把你妹妹交给我吧。”
“金姨，我不是信不过您。”苏卿卿无奈地看着乔以安，怎么多日不联系，乔公子竟比以前霸道多了。当然，以前的他也蛮霸道，总是微微地笑着，做出一些让人无法拒绝，不得不承情的举动。
“苏卿卿，我说过，一切都交给我。”乔以安打了个哈欠，“你也希望你妹妹快点好起来吧？我饿了，这A市你比较熟，要不，你带我去吃个饭？”
又状似无意地去看表，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邀功似的嘟囔道：“上午就来了，一直忙活着，这都快傍晚了，还没吃一口饭呢！”
苏卿卿有些讶异地看着乔以安，这，算是撒娇？
其实，这紫荆医院附近，苏卿卿也不熟，只随意找了家馆。两人点了几个家常菜，乔以安大约是饿狠了，第一次在苏卿卿面前不顾形象大快朵颐，颇有几分狼吞虎咽。这一天苏卿卿也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却没什么胃口，只草草扒了半碗饭。
“多吃点。”乔以安给她夹了个鸡翅。
“谢谢。”苏卿卿端着碗，欲言又止，“学长，你帮我垫了多少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再说吧。”乔以安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妹妹的病。”
苏卿卿感激地看着乔以安，要不是他赶来，她还不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白天的下跪，也是她的无奈之举。可下跪有用吗？她不敢细想。
回到ICU的时候，苏晓晓最新的验血结果已经出来了。她颤巍巍地去那那张单子，却被手长脚长的乔以安抢了先。
“怎么样？”苏卿卿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抖。
“42，血小板已经升上来了。”
苏卿卿捂住了嘴，激动而庆幸地去看妹妹，她的脸色已然大好，只是那些紫红色的小小出血点还顽固地留在皮肤上。
太好了！她相信，妹妹的血小板会一直上升，一直升到安全的数字，她一定能好起来的！这么想着，她对乔以安越发感激涕零！
“23床家属。”护士长走进来，十分客气地说，“郑医生找你。”
苏卿卿以为郑荣想跟她谈妹妹的病情，没想到，她进了郑荣的办公室，刚站定，坐在椅子上的郑荣便抬起头，颇为歉疚地说：“苏小姐，今天上午的事儿是我院的失职，对不住了。昨天，我本来帮你申请了欠费额度，可早晨那会儿，手续大约还没办好，我又下班了。我也没想到，病人会出现那样大的反应。至于王主任，他不敢破坏医院的制度，也情有可原。还有周萌萌——她已被你男朋友投诉，这个月的奖金大约是泡了汤。”
“男朋友？”苏卿卿忙摇头，“郑医生，你误会了，他只是我的一个学长而已。”
“学长？”郑荣微微一笑，“小姑娘脸皮还挺薄的，学长也好，男朋友也罢，也多亏他及时赶到，不然，你妹妹情况危矣。她的血小板现在已经升上来了，病情算是稳住了，我明天再给她开五毫升的丙球蛋白。”
“真的不是男朋友。”苏卿卿极为认真地替自己分辨，“郑医生，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连一万块都拿不出的人，我学长他——他跟我是不一样的。对了，郑医生，我之前太着急，忘了问了，妹妹这个病，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呀？”
苏卿卿的话语里有一股苦涩的味道，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吧。她微微侧着脸，用全然信赖的眼神看着郑荣，皎洁的脸庞如春日夜晚盛开的白玉兰花瓣。郑荣想起监控视频中，她对着王主任，“扑通——”一下跪下，绝望地乞求，丝丝缕缕的心疼蔓延上来。
“苏小姐，上午的事儿是我们院方的过错，对不起。”郑荣忽的又来了句。
“啊？”苏卿卿尴尬地笑了，“是不是我学长死咬着这件事不放？他这人是天之骄子，有时是有点霸道。你放心，我会劝说他，让他别——”
“不是，你那位朋友只是投诉了周萌萌而已，并没做别的。”郑荣说，“可我还是要代表院方跟你道歉啊！”
“其实，那个小护士是话糙理不糙。”苏卿卿耸耸肩，“如果每个病人都欠着钱不交，那你们医院早该垮了。”
这是个善良、大度的好姑娘，明明都被逼得下跪了，现在却不计前嫌。
“谢谢你，苏小姐。”郑荣道，“说回你妹妹的病吧，这个病呢，有很多因素可以诱发，比如天气，比如感冒发烧啦，又或者，是你妹妹接触了什么可导致过敏的东西。事实上，从国际上讲，ITP的诱因和发病机制都是一个未解之谜。我在血液科快十年了，见过很多像你妹妹这样的病人，有的就是莫名其妙，鬼使神差的，就得了这个病。从大数据上说，得这个病的，小儿比成人多。一些小儿可在没有药物介入治疗的情况下自行愈合，可很多家长不敢赌这一手。至于成年人——成年人得这个病的可不多，大约几万人里能找出一例吧。这个病，其实治好并不难，就怕病情反复发作，成为慢性的。慢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得了这个病，就算是活死人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天用药。而长时间的服药，会出现一系列可怕的症状。”
苏卿卿的心肝儿就是那么一颤。
“比如，肝肾功能坏死，血液功能下降，我有一位类似的病人，为了保命，已经截肢了。”郑荣说，“当然，最严重的后果，是一个死字。不过，对于这样的病人而言，死亡反而是解脱呢。”
郑荣见苏卿卿脸色又白了，笑道：“我说的是最坏的结果，我是医生，必须知会你们这些。苏小姐你放心，你妹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而且，这个病，要在三年内，反复复发三次及以上，医学上才会鉴定为转为慢性。而且，从急性转慢性的病人毕竟只是少数。你要相信你妹妹。”
“恩。”苏卿卿的脸上是全然的信任，“谢谢你，郑医生。”
十点多的时候，苏晓晓幽幽转醒，看到乔以安和金姨，她吓了一跳，苏卿卿有些难为情地介绍着，说乔以安是她的朋友。
在药物的作用下，苏晓晓的神志尚不十分清明，姐姐这么说，她就信了。还嚷嚷着饿了，要吃饭。
苏卿卿正要动，却被乔以安拦下。金姨还要照顾病人，乔以安又不让苏卿卿跑腿，他只得亲自下楼，去医院外买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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