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灿烂如霞光的笑脸头像上挂着一个红色圆圈,显示着对方发来的一条语音信息——他也没有在意身边人关注的眼光,就毫不犹豫点开了那条语音,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立即通过手机音筒传了出来:“成轩泽你在忙吗?我有点急事找你,方便接听语音么?”
路依米的面部表情稍微起了些变化,她喝下一杯茶水,并腿坐在一张塑料靠背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向门外。此刻门外的宝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如同一块巨大的宝石,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三五成群开着摩托车从门口经过的年轻小伙子偶尔会刻意瞥上一两眼。
夏唯安小姐,她会有什么事情找他呢?成轩泽凝望了一圈坐在身边的人,笑着晃晃手机,那手机像一块银色的薄片在半空凝成一道银光,“是回来前在宣家认识的一个朋友,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他边说边往门外走去,“跟宣家关系很好的一家人。”
他站在路依米那辆香槟金色的宝马五系旁边,拨通了夏唯安的语音电话。他抿着嘴摸了摸那辆宝马的车身,依稀记得这辆车是去年路依米刚满十八周岁的生日宴会上,路依米爸爸一个本地建筑商朋友送的礼物。那个时候成轩美还对路依米说:“你爸爸的朋友真好。”路依米只是笑笑,一脸平静。那个五彩缤纷的生日宴会,他也在受邀之列,趁着开摩托车载成轩美去县城的理由顺道蹭了几口美味的蛋糕和零食,只是那天晚上在人头攒动的酒楼宴会厅里,路依米对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很热情,反而跟几个在学校关系要好的男性同学互相推搡打闹,关系暧昧——后面回去的路上,成轩美在摩托车后座上说:“依米好像在试探某个自己喜欢的男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会想到,那个星光灿烂的夏夜,女主角的心思全部在他身上。
手机听筒终于在响了片刻后,传来女孩子银铃般的声音:“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情就忙了起来,忘记看手机了。”那边传来阵阵脚掌戳地的声音,还有女老师带节奏的指令。
他礼貌地笑着说:“嗯,没事,唯安姐,你有——”
“你还是直接叫我唯安吧,”她突然打断道,“你叫我姐,我有点别扭呢,感觉自己好老。”
“哦......”被忽然之间的打断令成轩泽有点不知所云。
短暂的陷入沉默之后,夏唯安意识到了对方的尴尬,于是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我看你之前一些朋友圈的定位好像是在肇州市的饶宁县——那是你的家乡对吧?”
“是的,怎么啦?”他疑惑地问。
“哦,是这样的,过几天你们饶宁县不是提前办春节联欢晚会嘛,我有个大学同学的爸爸是你们县文化局领导,她呢,就邀请我去表演节目——”她在电话里笑,“我都没答应呢,她就说已经跟她爸爸说好了,给我安排了两个钢琴演奏节目,而且已经入档,希望我提前一天过去彩排。我的天啊,我快疯掉了,我根本没去过你们那里,虽然我和她以前同一个宿舍的关系非常要好,但是她那么唐突,我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居然跟她说,我害怕,想带个人陪我演奏——哈哈,其实就像前几天在宣家我们一起合奏那样子,由你担当吉他手和主唱。然后她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马上让她爸爸增档进去,直接安排了一个独奏、两个合奏的节目......可能我也很唐突,但没办法,她的来电突然扰乱了我,一时间我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又同时想到了你......你会不会介意呢?”
他感觉这个女的很搞笑,直接一个人像在讲故事一样连珠炮式,前后剧情承上启下,根本没有让他商榷的余地,这样的条理逻辑,他不答应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正在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办,能不能答应对方的盛情邀请,电话里又自说自话起来,“天哪,你要是不答应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主要是你唱歌那么好听,又跟我好像很搭,如果你不来帮我,我都不知道一时间再去找一个像你一样的。”
“我是可以去啊——”他笑得很难堪,“但你千万别太夸我,我自己一点业余水平几斤几两还是心知肚明的。”
“哈哈,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夏唯安语气有点激动,“没事,你的水平其实不比专业的那些差多少。歌曲呢,你自己选两首,把名字发微信给我,我预热一下。”
“不过,感觉挺奇怪的。”他傻傻地笑,还没回味过来怎么一回事,只不过他并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请求,特别是帮助,因为他的天性总是乐于助人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夏唯安依然在乐呵呵地笑,“我们才没认识几天呢,居然就被邀请过去参加你们家乡的县春节联欢晚会,实在是始料未及呀。”
“我在学校上台表演不紧张,不知道县里的春晚,会不会排场太大了,受不了。”他实话实话。
“其实都是一样的,你如果不习惯,彩排的时候,我可以教你怎么应对。”她停顿了一下,“这样吧,我还是提前三天过去,我们多彩排几次。”
“啊?”成轩泽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有其他事情要忙,没时间么?”她问道。
“没有没有,应该没问题。”他只是没想到对方要提前三天过来。
挂断电话,他还心有余悸,想着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又觉得似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也有点小兴奋,因为他居然有机会可以登上县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进行表演,那时候,岂不是很多人可以在电视机前看见自己?也许母亲听了这个消息,会义无反顾支持他去的,不,不是也许,是肯定,他清楚自己母亲的想法。
他回去店里面,立即就把事情讲了一遍给她们听。
“去,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果然,母亲郑三妹的想法如他所料。
“哥,哇塞,你太棒了!我都不敢想象你上县电视台的样子,我该怎么跟同学们炫耀。”成轩美表情惊讶得有些夸张,眼睛亮得如同一泓清澈的泉水。
唯有路依米,脸色平静,不动声色。
下半夜收摊的时候,隔壁老钟叔挺着个大圆肚子,一只手像搂个大西瓜似的站在门前,另一只手举着一罐啤酒在喝。这个人,无论春夏秋冬,永远都喜欢喝两口啤酒,美其名曰“解渴”,不喜欢喝茶。那个圆溜溜的大西瓜肚子估计就是喝啤酒喝出来的,而且他还耐寒怕热,多冷的天,仿佛永远都只对宽大的T恤感兴趣,最多在天气预报提示隔天度数剩下一个阿拉伯数字的时候,他才会多加一件皮夹克。
郑三妹老说他这样喝下去迟早得痛风,他倒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经常会跟朋友跑去县城的桑拿馆汗蒸。他老婆陈秋琼这么多年了也拿他没办法,年轻时候还闹腾几次,到了这个岁数,想着他一不好色二不赌博,白天干活还算利索,也只好任着他去了,最多拌嘴被气晕时会说一句:“喝喝喝,喝出哪里血糖胆固醇什么的三高,想死的时候干脆一点,买瓶农药就着啤酒喝下去一了百了。”他厚着脸皮就在那里笑,“你们别管我,喝死了也总比被气死的好,我快乐我愿意。”
他们两家人也快二十年的邻居了,这边所有人住的这一横商品房,全是租的。房租十几年倒没怎么涨过,转让价格却惊人的高,据说一栋他们包住包做买卖的房子,市场转让价去到十五万了,还很抢手。毕竟嘛,当下做点小本生意也好过去打工,生意虽然看着不大,但除了人比较自由以外,每天认真一点,赚个两三百块还是没问题的。有一阵子,成轩泽在奇怪为什么他们的房租一直没怎么涨,后来听说,原来包括整个市场跟这一整片商品房其实都是一个香港华侨老人多年前投建的,老人是本着“达则兼济天下”的心理来回报社会的,所以他去世之后有留下遗嘱,告诉公司管理者,这一片的房子在土地使用年限到期还给政府前,是不允许涨租金的。公司管理者恪守着老人的遗嘱,尽管最近几年房子、土地价格水涨船高,像开火箭一样节节攀升,但始终没有加租的迹象。他们这一横的邻居,几乎还是保持原来的模样,哪怕在县城买了商品房或者在自家村里有了自建房,也极少转让出去,除了房租不高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已经十几个年头了,各种小道消息还是特大新闻都没有播报房价、房租有降温的趋势,留着这个还有转让价值的租房,心里踏实,而重中之重的是,房子的铺面正好对着菜市场门口,哪怕房价真有松动的那天,也不担心没有生意做。于是,这一横的邻居都熟得不能再熟,大家平时打照面都是那种讲起话来跟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有时候甚至骂骂咧咧拌起嘴也都是家常便饭。
——就像门口站着的老钟叔一样,他已经腆着脸皮站在门口问了好几次了,“三妹啊,你们家村下面那块地皮卖不卖嘛?我小舅子昨儿早上跟我说,价格还有商量的空间。”
他口中的那块地皮,是郑三妹那个死鬼老公去世前买的,总共一百七十多个平方米,四块连在一起的宅基地,成世元买的时候花了差不多两万块钱,三天前,老钟家的瘸腿小郎舅路远之出价120万。
“不卖,不卖,要说几遍才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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