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已是晚上了,要说这江城的天变得就是快,前两天还乌云密布,日日大雨,可今天就是艳阳高照,让非柔完全感受到了夏天的氛围,即便现在,这傍晚十分,那温度丝毫没有褪去的意思,唯有偶尔吹来的微风,能让非柔感觉短暂的凉意。正事干完,剩下的就是请李楠吃饭的问题了,对于请李楠吃饭,非柔自然是不会心疼钱的,但重点在于,去哪里吃饭?这可让非柔有点头疼了,非柔一向对吃的没什么要求的,以前在国外时,出去吃饭不是跟贝贝就是江希影的,这两个人,无论谁,都不会让非柔操心吃什么的问题,可现在就头疼了。
最后,这个问题还是被非柔抛给了李楠,李楠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外加国际认证的吃货属性,对这个问题简直是信手捏来,直接带非柔来到了她的老据点---“老九烧烤大排档”。烧烤?非柔在国外也是吃过几次的,但终究跟国内的不一样,国外的烧烤说白了就是露天聚餐图方便弄的,完全为了填饱肚子,根本没有国内的那种氛围,味道更是跟国内相差甚远,这样说来,非柔也确实好几年没吃过正经的烧烤了。按照李楠的话来说,烧烤必须吃这种露天大排挡的,那种点完在房间包厢里的吃法完全泯灭的烧烤的灵魂,一定要在喧闹的街市上,周围坐上几座互不相识的客人,一边跟自己好友谈天说地,一边感受这夏日的微微凉风,偶尔看看周围其他座上的喧闹景象,而且一定要再点上几瓶冰镇啤酒,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到了烧烤摊上,那李楠简直像是到自己家一般,径直走过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便带非柔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员见到李楠也是不见外,过来笑嘻嘻的说到:“李楠姐来了,最近好久看不见你了,吃点什么?”“对呀,最近刚工作,挺忙的就没来,对了,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人挺好的,你叫她筱涵就好了”李楠一边写着菜单,一边说到。“筱涵姐,你好,你叫我正正就行,大家走这么叫”说完,服务生还害羞的挠了挠头,可能第一次看见非柔,竟然还紧张起来。听到服务生跟自己打招呼,非柔这才注意的看了看眼前的服务生,眼前这人看上去根本就是未成年吧?虽是男生,但个头也只有167左右,发型也是干干净净的学生头,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清澈的,丝毫没有经过社会的污染,肤色在男生中说来也是极白的,但身材相比其他同龄人来说要瘦弱一些,最让非柔喜欢的,是男孩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那对小虎牙,配上男孩稚嫩的长相,竟有些可爱。
“你好,正正”非柔简单明了的说到,也算是打了个招呼,当然,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正常的,简直尴尬到爆,但非柔完全没感觉,有的时候,对于非柔的日常人际交往方式,贝贝都无法理解,这也是贝贝认为非柔是“变态”的其中一个原因,用贝贝的话来说,非柔很聪明,很通透,对人情往来相当了解,应该说是驾轻就熟,但非柔却又不是个爱在这上用心机的人,如果没有必要,非柔不会特意的在这上花心思,简单明了是非柔的处事原则。当然,必要时候,非柔也是很懂得人情交际的,就如刚进公司时帮李姐打圆场时,那是的非柔简直就是人际交往小能手,处事圆滑通透,聪明却不多话,就连李姐都赞赏有加,但那时的非柔,就不再是真正的非柔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带上假面的非柔。
对于非柔这种尴尬的打招呼方式,正正也没放在心上,拿着李楠点的菜单,直接去到了厨房。一个晚上,非柔和李楠聊的也算开心,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李楠在说,非柔在听,偶尔回应几句,听着李楠随口叫骂公司老板、吐槽苛刻的考核制度、说说大学时的趣事、但李楠也发现,非柔虽然在听自己讲话,但眼神始终跟随着今天打过招呼的正正,一个晚上,正正跑到哪,非柔眼神就到哪里。李楠心中涌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悄悄的到非柔耳边,低声说到:“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可别呀,你这老牛吃嫩草也没这么吃的呀,人家可才15、6岁,还是孩子。”“没有,就是感觉这服务生还没成年呢,就上班了?有点惊讶”非柔眼神依旧追随着正正,说到。“这样呀,我听老板王哥说,这个正正家本身有点小钱,但好像发生了什么,家里破产了,父亲也生病了,妈妈走了,没什么亲戚了,王哥可怜这孩子,就让他每天晚上过来帮忙,也算是勤工俭学了。”
怪不得,怪不得眼前的孩子看起来那么瘦弱,个头也不高,穿着也是简单朴素,原来也是个没人管,没人顾的可怜人,听到李楠的话,非柔心里竟然不禁一酸,不知是为了眼前孩子的遭遇,还是联想到自己,心里就是那么的难受,也不再说什么话了。李楠看到非柔这样,认为可能是自己刚说的话让非柔同情正正,一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十万八千遍,一边实趣的岔开话题,吃过饭,两人看时间不早了,也就都各自回家了。
可李楠不知道,在她打车回家后,非柔又一次折回到了烧烤店里。夜晚的烧烤店,尤其是这种露天路边大排档,人数是相当多,自然就是十分热闹,肯定也不会注意到,有人悄悄的混进大排档后面的备料房间,偷偷的把一个信封塞进了一个破旧干净的蓝色书包里。没错,那个偷溜进去的人正是非柔,非柔跟李楠道别后,直接打车到了最近的ATM取款机,从卡上取完钱,就放在信封中,再次折回烧烤店,放到了那个书包里。而那个破旧却干净的书包, 正是正正的书包,里面还放着正正白天上课用的书籍,和正正还没有做完的作业。同时放进书包的不单单是一沓钱,还有一封非柔写的信:加油,我知道现在的你虽然疲惫,但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把世界想的太灰暗,即便有些人离开了,但还是有很多默默帮助你的人的,一定要坚持,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好你想守护的东西。-----长腿叔叔。
正是因为这个叫正正的男生,正遭遇着自己经历过的痛苦,所以非柔感同身受,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人了解自己有多无助,多迷茫,即便现在,自己想想,都会难受的无法呼吸,非柔不像让正正向过去的自己一样的无助,一样的迷茫,一样的对世界失去信心,她想让正正知道,即便有人抛弃了自己,即便这个世界在昏暗,有一样会有光明渗透黑暗照射到自己的生活中。即便,过去没人能出现帮助自己走出阴霾,但现在,非柔想做那个可以帮正正走出阴霾的人,也算是,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吧。
从大排档出来,非柔决定散步回家,她想借着晚上街边的冷风,让大脑好好思考一下,也让自己冷静清醒起来,她知道,刚刚的自己太感性,太冲动了,毕竟,自己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每一个细小的举动都有可能导致,最后的满盘皆输。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明朗的时候,自己就像在刀尖上舞蹈的演员,每一步都很幸苦,也很危险,更不能感情用事,但即便如此,非柔也并不后悔刚刚的做法。
傍晚的街道上,昏黄路灯映照下的路面,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吹过的微风,非柔的思绪回到了那年,那个时候,非柔还不是现在的非柔,那个时候的她还叫着顾小柔:六年前,那时小柔家刚出事,父母双双离世,留下一个庞大的公司无人接手,而那时的小柔只有15岁,根本什么都不懂,之前的15年,小柔一直生活在美好的童话世界里,家境殷实,父母相爱,还有江希影这个永远被自己欺负的笨蛋发小,和那个表面高冷却暗地里对她保护有佳的冷剑宸,简直就是生活在蜜罐里,但没想到;15岁生日之后,那件事发生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变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了、陪伴自己的发小莫名消失了、庞大的公司被舅舅一家接手,那时的自己简直害怕极了,特别的无助,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上门开,有警察、有医生、有律师、有父母公司的同事、甚至自己家许久不见的远房亲戚,非柔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这些人在小柔看来都是那么的陌生,警察一遍遍的让小柔做笔录,医生每次检查非柔的身体后总是叹叹气,律师一次次的对着小柔说明财产分割情况,公司的各种叔叔伯伯花言巧语的试图说服非柔争取公司管理权,不相识的亲戚更是贪婪的觊觎着父母留下的家产。就是在那个时候,小柔第一次明白了人性的丑陋,甚至很多年以后,非柔还是经常能在梦中梦见那些人丑陋的嘴脸,然后在睡梦中惊醒。
现在想想,那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不敢跟任何人说真心话,自己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每到夜晚,会独自到父母生前的房间,躺在父母睡过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回想着以前,然后,默默的哭泣,之后,在哭泣中睡去;这样的夜晚,非柔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最终,用了一个多月,15岁的小柔在舅舅一家的协同下,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警察局悄无声息的结案、父母举行了葬礼、公司最终因为小柔还未成年,交给了舅舅,但这一切,却仅仅是开始……
至此开始,她不再是小柔,她活成了全新的顾非柔,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名字是非柔最后争取的唯一权益,那时,非柔眼见事态失控,不得已只能同意舅舅一家接管公司时,但她提出了唯一一个要求:将自己的名字,从顾小柔改成顾非柔。自从,非柔开始接受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她尝试着开始照顾自己,尝试着独立生活,尝试着不再依赖任何人,尝试着放弃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后来的她,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拼命的工作学习,因为她明白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即便受了委屈也不再抱怨,而是思考如何有利的反击。最后,她活成了顾非柔,孤高,清冷,理性,睿智,坚强,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圈养在一个独立的内心世界,不接触任何人,因为她害怕,怕亲人的离开,怕好友的背叛,怕陌生人的居心叵测,所以她只能把自己这样紧紧的包裹起来,才不至于让自己受伤。曾经非柔看过一句话,说人生就是奋不顾身的受伤,然后疗伤,然后在受伤,反反复复,直到冲到终点;当时,非柔就清楚的知道,这句话不适合她,因为她没有受伤的资本,她被伤怕了。
不知道是因为回想到过去的事情,还是晚上的微风吹的太久,非柔感觉全身冰冷刺骨,那种冷,是从骨子里发出的寒冷,或者应该称之为“心寒”,非柔还是打车回了家,进了家门,径直走到浴室,将水温调到最高,泡了个热水澡,企图用这种方式取暖,但即便泡了热水澡的自己,任然没感觉到温暖,依旧冰冷刺骨。非柔又去厨房拿了瓶酒,尝试用酒精麻痹大脑,以此忘记全身的冰冷,但非柔却对酒精不感冒,无论怎么喝,大脑依旧清醒。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喝了究竟多少,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几点,非柔实在逃不过自己的内心,她需要找到一个人,一个让她感觉的到温暖的人。
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她不知道这个号码是不是还存在,毕竟六年了。电话刚响,就接通了,“是小柔吗?”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时,非柔忍了一晚上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对着电话痛哭起来,电话那头只能听到非柔嚎啕大哭的声音,那人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平静的说到:“发生了什么?”非柔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哭着,就这样,一个人拿着手机安静的听着,一个人没有任何话语一直痛哭着,过了一会,非柔似乎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解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的用近乎平静的语气对着电话说到:“打扰您了”一个您,似乎在宣告着什么,它在明确的表明,现在两人距离的疏远。“你回国了?”那头的人不再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问的资格,刚刚的您字,就已经表明了现在两人的关系。“对,我先挂了”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煎熬,非柔急于摆脱现在的处境,说完,没等那头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今天的一切真的太出乎意料了,非柔自己也知道,今天真的很失败,冒着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帮忙也就算了;自己幸苦隐藏了几年的情绪,竟然在今天崩溃了;最可怕的是,在自己最难过时,想到的人竟然还是“他”,竟然给“他”打了电话。原来,自己内心最信任最可靠的人,一直都是“他”,从未变过。那个六年前毅然决然抛弃自己的人,竟然是六年后,自己最信任的人,这对于非柔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六年,六年的时间,无论自己境遇如何改变,那个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人,竟然一直是“他”,是那个逃跑了的“他”……
冷剑宸,凌宸1点,昏暗的书房里,冷剑宸独自坐在书桌上,眼睛一直盯着书桌上的照片,那是张合照,可以看出时间已经有点久远,照片周围开始泛黄,上面是一对小朋友,女生梳着可爱的丸子头,穿着洁白的小礼裙,裙摆处还有个巨大的蝴蝶结,手上正拿着盒德国红丝绒巧克力,笑的别提多开心了,旁边男生个头高出女生一头,身上穿着一整套黑色阿玛尼定制礼服,脖子上也是阿玛尼定制款领结,不同的是,男生脸上面无表情,你甚至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唯独他肉肉的左手,竟然死死的牵着女生,似乎在宣示着什么。没错,照片上的正是小时候的小柔和自己,那时候一切还没变,小柔生活的也是幸福的,那时的小柔特别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公主的样子,那时的她也确实像公主一样生活着。
那天,正是小柔生日,小柔特别爱吃甜食,尤其是巧克力,照片上拿的正是自己专门联系德国高定工厂,设计定制的一款红丝绒巧克力,一盒里面12个,代表着一年12个月份,象征着自己陪伴小柔每年的每个月,每个月份的巧克力样子也是不同的,都是由自己独立设计的,当然,每个月份的味道也不同,虽然都是红丝绒巧克力,但每个巧克力里面都加入不同的材料,有浙江十月的金桂花花瓣、俄罗斯的鲟鱼鱼子酱、法国布根地的红酒佳酿等等,12个巧克力各有不同,把全球各地的精品美味囊如其中,代表着把全世界都送给非柔。当然,这些含义冷剑宸是不可能告诉小柔的,小柔只知道,这是剑宸哥哥送给自己的礼物,是德国定制的巧克力,味道也不错,价格也是相当可观的。
当年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个样,都是想把全世界给她,想让她开心,想给她最好的,但却不善言辞,不敢表达自己的内心,笨拙的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她;不同的是,当年的他,最起码还有陪伴小柔的机会,但现在,甚至连出现在小柔面前的身份都没有。没有人知道,他刚刚接到小柔电话时,内心是多么激动;当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哭泣,内心是多么煎熬;当他想问发生什么又不敢问时,内心是多么害怕;同样的,也没有人注意到,自从接到小柔电话,冷剑宸的右手就一直紧紧握着那个手机,似乎那是自己跟她唯一的联系,一旦放手,连这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个手机号,是冷剑宸特意为小柔留的,六年,六年里自己无论换过几个电话号,从来没有放弃这个电话号,每个月都坚持给这个号码冲值,即便六年的时间,它从来没响过,但冷剑宸一直坚持着,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就傻傻的认为这个电话一定会响起;今天,这个电话真的响了,他知道,今天的小柔一定经历了什么,一定很难过,不然,不会选择给自己打电话。就这样,冷剑宸在书房里傻傻的坐了很久,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很久之后,他自言自语的说到,“小柔,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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