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诺好了之后,我们才发现他的身体状况退化很严重,甚至不能独立坐起来。他倒是天天跟我们有说有笑,也没有问他爸去了哪里。把他接回家后,我父母咨询了一些医生,又狠下心把他送去做康复。都做了有两三年了吧,才有今天这个程度。”说着说着,刘千金自己已经平静了下来。
副校长心里酸痛酸痛,打死他也没想过这孩子背后的故事这么酸苦。难怪这孩子身上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气质,给人一种见过世面的错觉:“那他爸……”
“许一诺回来之后,我妈就没有继续上班。他爸简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后来,我爸出了意外。”刘千金打断副校长的话。
“我爸走了之后,他爸突然出现了,主动负担起了我们家的经济来源。还记得他看到站着的许一诺的第一眼,跪倒在他面前崩溃地大哭。本来我也不喜欢他爸,甚至有点怕他,但我看到那么久以来都强颜欢笑的许一诺哭了。然后我明白,他不问,不是因为恨,而是在自我保护。
后来,许一诺主动原谅了他。我爸妈和他爸关在房间里说了半天的话,内容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再之后,他爸就偶然回来一下,虽然和许一诺还是不怎么说得上话,但起码有一个父亲的样子。”
副校长听得愣愣的,单单这些经历,真的能写一本传奇了吧。
刘千金捧起茶杯,茶水已凉,她还是一口喝了下去,透心的凉意把她的思维扯回现实。看着副校长有些扭曲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想到扯开话题。
“给你看个东西。”刘千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开机键,找到一幅图片,递给副校长。
“这是……?”副校长看到这是一幅宏伟的山水画。没错,用宏伟去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许一诺的作品。”
“啊?!”副校长拿着手机认真地看了又看。
“他这个人是个奇迹。以前的那些,我没想到一说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校长你听过也就算了,认识现在的许一诺就好。”刘千金没有把眼前的人当作长辈,“他啊,涉及的领域多得你无法想象,甚至是我,都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又冒出个我不知道的新项目出来。”
“这……这真的是……”副校长有点激动,嘴唇抖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这画他卖吗?”
“啊?”这回轮到刘千金惊讶了。“你认真的?”
“嗯。”副校长看着手机的双眼有点泛光。
刘千金环顾了一下副校长室,看到墙上的字画,突然明白这个人也是行家。“这个……值钱?”
“可以让他开个价的。”副校长有点不舍地把手机还给刘千金,“应该不止这一幅吧。”
“感觉应该就这一幅。这都是他画着玩的,不是什么特别的。”刘千金根本没想到会捅出这码事来。
“不不不,我……光这样看都热血沸腾。你回去问问他,这画卖不卖,真的!”
“啊?”刘千金感觉有些短路,“他偶尔会画一些,画好了就送给向日葵,没有说卖不卖的。”
“向日葵?”
“嗯,城西的那家福利院。他们收了之后是拿去做什么他都不会管。”
“这……那更好说了。你帮我问问他,这幅等他画完了就卖给我,钱他不要的话可以直接捐到福利院。”副校长这回是真的激动了。
“行……吧。”实际上刘千金也不太敢肯定,“我回头问问他看。”
一如往常地骑车回到家里,许一诺瞄了刘千金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刘千金闷闷不乐,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从副校长那里出来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她对不起许一诺,不但把他的老底都揭清了,还要卖他的画,而且感觉不是一般的画作,这些情况叠加起来,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许一诺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慢慢走进书房。
刘千金知道,她不愿意说的事情,许一诺从不纠缠。若是他在意的,想知道的事,他会通过慢慢地观察、分析,然后自己猜出她的心思。
在许一诺面前出现“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刘千金平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面对许一诺,她一向都是坦然的,所以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受。她顶着混乱的思绪放下东西乖乖地走进厨房淘米煮饭。
“妞妞,来一下。”
听到许一诺叫她,刘千金扔下手上洗了一半的米,顺手把湿漉漉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就跑出厨房。
“帮我捡捡那个。”许一诺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滚到客厅的饭桌底下的一支碳素笔。
刘千金把碳素笔捡起来走进书房放在桌面上。
许一诺扶着门框站直,又扶着墙边的扶手,沿着墙边慢慢地走了几步,伸手按住书桌面,挪到椅子旁边。
刘千金看着许一诺没有用拐杖,到处扶着东西走得歪歪扭扭,他从来都不在她面前有意去掩饰什么。在刘千金跟前,许一诺就是一简单而纯粹的存在。
可是,今天刘千金心中有事,看到这样的许一诺,内心钝痛无比。她想起下午跟副校长的对话,眼圈突然一红,鼻子一酸,一大滴泪水滚落了下来。
刘千金见许一诺背对着她,赶紧悄悄地抬起衣袖擦了擦,谁知眼泪根本止不住。
许一诺一向敏感,本来正准备坐下,感觉到身后气氛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吓了一大跳,反手拿起肘拐就走过去,动作太快以致于身形摇晃。
他一手扶着桌子站定后,他伸出左手轻轻地擦擦刘千金的眼睛,又摸摸她的额头,观察了几眼,确认她没有生病,才柔柔地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嗯?”
刘千金听到许一诺软糯的声音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张开双臂抱着许一诺,狠狠地哭了起来。
许一诺被她撞得一个踉跄,赶紧用左手扶了扶桌子,然后把手环到刘千金背后,轻轻地拍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刘千金感受着许一诺的温暖,内心慢慢地平静下来,眼泪也停住了。
许一诺感知着刘千金情绪的变化,慢慢推开她,用视线追寻她的眼睛。
刘千金不敢看他,低下头说:“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许一诺松了口气,轻轻一笑:“那就是我欺负你了。”
“才不是!”刘千金跺脚。
许一诺微笑着看她,不可置否。刘千金就是这样,心理素质挺不错,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不过要不是这样的性格,估计她会因为许一诺那大大小小的事情而天天哭个死去活来。
两人对视了很久,刘千金移开视线,决定豁出去了:“话说,你的画画完了没?”
“哪幅?”
“国庆时候画的那幅。”刘千金看了看,画没有摆在桌面上,书柜上也不见有。
许一诺愣了一阵才想起来她指的是哪一幅,说:“差不多了,怎么了?”
“副校长说想买了它。”
“哈?!”正想走回椅子边的许一诺顿时凝固,转身,看向刘千金,“认真的?”
“他说是。”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的?”这画许一诺是用来抒发情感的,偶然拿出来画几笔,现在马上要完工,刘千金的妈妈沈君华都没看见过,甚至连一直黏在身边的刘千金,也是国庆那会才知道。
“我那天不是觉得好看吗,拿手机拍下了,然后给他看的。”刘千金眼神有点游移。
“你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许一诺已经能够隐约地猜到刚刚刘千金突然哭了的真正原因。
九成是副校长找她问了自己的事情,又提出了要买画,所以她才一路回来都闷闷不乐。许一诺认真回想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诱发到她的哭点,好像没有答案。
刘千金留意到他蹙眉,于是迎过去:“怎么?吃醋了?”
“你就当是吧。”许一诺笑了笑,顺口说,“然后,你能给当事人描述一下具体情况吗?”
“他说,你给他开个价,卖得的钱你不要的话可以捐给向日葵。”刘千金一句话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不过她敢肯定许一诺能理解其中的全部意思。
“……”许一诺坐了下来放好拐杖。
这书桌后的椅子是一张电脑桌转椅,许一诺很是喜欢,他坐在上面可以360度随意转动,拿身后书柜里的东西也方便。
“我觉得这样挺好啊。”刘千金这话说得有点心虚。
“我想想。”许一诺很难得的没有立刻答应。
“哦。”刘千金转身准备出去。她也没打算过他回一口答应,毕竟那幅画他肯定画了很久。
“你去哪?”
“煮饭。”刘千金发誓,她真的是想去煮饭,没有因为许一诺不答应而感到失望。可是为什么许一诺问她去哪的时候,她居然产生了另一种心虚?
“饿了?”许一诺声音有种悠长的感觉,“一会我煮,你去玩玩别的。”
“好吧。”刘千金随口应下,从书房出来后还是走进厨房,老老实实地把饭煮下后,开始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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