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初雪的时候,正是上元节。
重明殿前一片雪白,高高的阶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阳光轻撒的时候,白的有些刺目。
这里是六界最为神圣的地方,也是六界初雪的地方。
阶梯下的宽廊,两旁的玉石板雕着的纹路早已被雪掩埋,消失不见,有两只麻雀儿停驻在檐头,细脚勾住的是廊檐的勾弯。
白玉辞一袭白衣,似要融入这一片雪地。可惜他不如这雪一般祥静。他皱着眉头,大步向前,衣诀翩翩,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大哥。”白玉兮从长廊那一侧跑过来,有些担忧,“妖族急报,邪灵……”
“我知道了。”白玉辞打断她,从她旁边绕了过去,走得甚是快,没有一点儿停留,却还是伸出手拍拍妹妹的肩膀,“你去玉染那,不要跟来。别担心,哥哥会解决的。”
“哥哥……”白玉兮不放心,转身想要跟上去。
白玉辞一挥手,长廊被结界隔开,白玉兮不得不停留在那一边。他头也没回得走开,他身为重明殿光明子,掌管六界命格,一生为六界,所以不得不上这个战场,可是玉兮和玉染不应该,他们属于六界之外,他答应母亲会永远保护着他们的。
白玉辞到二层妖界的界门时,常年缭绕的白雾已变成了红色。界山上铺满了尸体,尸体没有化作妖的原型,可是面上却一片乌黑,是邪灵管用的手法——摄魂。
他踏进界门排列整齐的妖兵围成一个圆,中央是数量不多的邪灵,可是就这几十号的邪灵,刚刚却攻破了妖界的界门,杀死了他们数百同胞。
而最重要的,是被邪灵绑着的、推在最前面的、未央宫的——音瞳。
她被绑着,像是受了伤,奄奄一息的,被像是这群邪灵首领的人拎着。
妖将商囚自然是认识音瞳的,所以一直不敢妄动。六界答应音离公主的事,可没有谁敢忘记。
而白玉辞的到来,显然是要打破这场僵局了。
“好浓的太阳之子的气息,”格洛勾起唇角,笑得让人心里一颤,“让我猜猜,是重明殿新一任的光明子?”
妖界的将士们纷纷给他让开道路,白玉辞走到商囚身边站好,商囚转身对他微微一拜,他微微颔首,然后对着格洛:“重明殿白玉辞。”
“邪灵格洛。”格洛收了笑容,眯着眼睛看他:“你可比上一届光明子强大多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看了一下音瞳,发现她并没有伤着要害,才略微放心:“这是青龙神族东荒龙君的义女,不知……”
“喔?”格洛打断他,“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这六界,什么时候容纳得下一个天生重瞳了?要知道,这重瞳,可是比邪灵厉害多了的。”
白玉辞皱皱眉:“不过是上古无稽之谈罢了,这天地之大,有什么是容不下的?”
格洛“呵呵”地笑出声:“天地之大,却容不下我们邪灵一族,不是吗?”
“按照天地法则,邪灵本就不该是这世间之物。”
白玉辞的话刚刚落,数十邪灵纷纷伸手结阵。商囚举起手中剑,所以妖兵都待一发。
格洛伸手,扼住音瞳的喉咙,看着白玉辞慢慢握起的拳头,微微一笑:“我邪灵一族,不愿与六界共争天下之地,只是想换一样东西而已。”
商囚看着音瞳痛苦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看向白玉辞。
“你们要的秘术,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自混沌天地初开,便从未有过真实记载的传说。”塑魂乃是传说中的禁术,就算真的存在,这样逆天的东西,有哪会被万物所容。
格洛指尖用力,音瞳的脖子上泛出青色。她痛得闭上眼,却始终一声不吭。
白玉辞上前一步,数十邪灵齐齐结阵。
“她会死的。”格洛轻轻地说,手上却越发用力。虽然她是重瞳,不过未免太弱了,这样的重瞳之女,对于有了君临和峫两大强手的邪灵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所以,杀了给六界看看,倒是也可以。
商囚握紧手中剑,有些慌乱,小声对白玉辞说:“怎么办?音瞳公主可不能有事。”
这是他们答应音离殿下的。
怎么办呢?白玉辞也不知道了。强抢?以邪灵的摄魂之术,就可以立马要了这位被剔了灵骨的小丫头的命。可是和邪灵又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么多年了,他们依旧是为了塑魂之术,可是这传说中的逆天之术,六界根本无人可知。
白玉辞看着音瞳渐渐没有血色的脸,这还只是个孩子,可是是一个有重瞳的孩子,他不忍心看着她死掉,可是,或许只有邪灵手中的她死掉,他们才能出手灭了这些邪灵。而且,重瞳,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杀了她,你们都走不掉。”他终究忍不下心来。这是阿九爱护的妹妹,也是六界对阿九的承诺。
“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离开。”格洛轻轻笑着,邪灵,哪个不是被命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死,他们可一点儿不怕。
白玉辞一双眼黑得透彻。
音瞳吃力得睁开眼,然后,慢慢得,慢慢得,吐出两个字:“姐姐……”
姐姐?他们愣住。
音离。
白玉辞指尖微颤,然后,手心泛出白光,准备拼死救她。
然后……
“叮叮叮……”
红色的彼岸花在雪地上疯狂地盛开,艳得让人惊心,一朵悄悄缠上格洛的身体,待他发现时,已不再能够动弹。音瞳失去束缚,从格洛手中滑落,被花簇接住,在她身下形成花垫,她晕死过去。
一切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是慌乱。
天地远巅的九川城内,黑色的雾气正在慢慢退去,那些忘川河畔凋零了五百年的彼岸花重新开放,红的摇曳,似在迎接什么。
太阳蓦得从天空中消失,可是天地依旧一片光明,然后六层天的最东方,又缓缓升起一轮朝阳,一直透过六层神界,五层仙界,四层人界……直到底层鬼界。
神王长歌站在荒凉的六层天最东方,能够清楚得感觉到新起太阳的炽热。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什么,却什么都握不到。
叶浅滑坐在半山小院的青石凳上。
君临依旧立在西北蛮荒的枯梧桐上,轻轻勾起了唇角。
整个六界都沸腾了。
然后,红衣,黑发,清脆的铃铛声响个不停。
有人赤足落下,脚尖还不及触地,就开出一朵艳色的彼岸之花。
格洛睁大了眼。
她慢慢走上前,一朵朵的花开在她的脚底。脚链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她走到晕睡的音瞳旁边,蹲下,白皙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项上的青紫色伤痕,微微皱起眉,像是难过,看的旁人心都要碎了。
格洛开始颤抖,感到的是莫名的愧疚和深深的恐惧。
“嗯?”她轻轻出声,轻遥而惑心的感觉,“谁……找死?”
……
远遥的地方有歌声悠扬,轻轻的呤在山间,河边。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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