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在S市与邻市相交处的城郊有自己的大宅子,逢年过节,容纳顾氏远亲近邻,总是没问题的。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家里已经有兄弟姐妹,财阀内部的事情实在不需要他插手。因为从来不靠顾氏的力量,至今为止,顾慕白相当于是从顾氏分出去的外人,纵然顾氏父母多次想让顾慕白回去,大多是吃了冷饭,全被顾慕白回绝了。
顾氏的老太爷和老夫人早就退休多年,独自住在城北的大宅子里,唯一和顾氏的联系,就是后辈们时常过去探望--这些时间里,顾慕白也都是避开的。
顾氏父母喜欢顾雅南,经常把顾雅南带回顾氏,顾慕白看在眼里,但也并不阻拦。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度过了过去的十几年,顾慕白也不觉得身为顾氏财阀的人有多荣耀。
然而不管顾慕白前一年有没有答应,每一年将近年关,顾氏总是要来催顾慕白回去的。而作为报信者的霍南启,到了每一年年底,总是要心惊胆战--顾慕白回去,他就会遭受未来一整年来自顾慕白的折磨。
但他是个表亲,顾慕白不回去,顾氏那么大一家人,头顶上顶着的不仅是顾氏,还有自家人的压力。
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霍南启见顾慕白自己说出来了,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顾伯伯说,你都五年没回去过年了,今年好歹也回去看看。”
顾慕白哼出一口气,继续工作,“既然五年都没回去了,今年多一年也没什么问题的。”
霍南启经过多年的精神压力折磨,在面对这件事上已经建立起了强大的心理免疫力,继续苦口婆心劝说道:“不知道谁走了风,跟顾伯伯和伯母说了你跟一个女人同居了,他们想见见。”
并非是顾慕白不想带宋清语回顾家,时间久了,他肯定会告诉宋清语自己的身份,带回顾氏公布两人的关系,让宋清语有个名正言顺的地位的。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这个基础上,顾慕白的回答显得格外冷血:“我女儿他们都见过了,女儿的妈妈就不用见了。”
这能一样吗?顾氏谁不知道顾雅南是他在孤儿院领养回来的?
霍南启的脑袋隐隐作痛,觉得自己再过十年,就能过上中年人的生活了。
霍南启想放弃劝说,但刚拿起手机,就看见自己父母发过来的短讯:“你顾伯伯说了,无论如何让慕白今年回去和大家见一面,待一个上午也好。”
霍南启非常想回复一句:电视新闻那么多,随便挑一个看都是顾慕白的面部特写,这还不够看吗?
碍于晚辈身份,霍南启只能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然后继续小心翼翼说道:“你爸说,回去待一个上午吃顿饭也行。”
顾慕白想都没想,“我老婆做饭也挺好吃的。”
霍南启内心的防线在这一句话里崩塌了,好好的,突然秀什么恩爱啊?结婚了不起啊?有老婆了不起啊?
但根据霍南启最近两个月都在为了嫂子的事奔波的情况来看,有老婆真的了不起。
霍南启还想说些什么,顾慕白突然站起来,“我去吃饭了,那边的人你随便应付吧。”
“哎哥!”霍南启忙跟上去,“哥,你真不回去啊?横竖都是吃一顿饭……哥!”
顾慕白挥了挥手,然后搭了老白的肩膀直往餐厅走,连个头都没回。
霍南启今年的年关也不好过。
绝望之下,他给远在巴黎的白鸿打了电话:“白鸿,你喜欢律师不?我把我工作证给你,手把手教,你们老大这活我不干了……”
正在睡觉的白鸿把电话给挂了。
一月底,宋清语的身体总算有所恢复。听从医生的建议,宋清语每天在开着暖气的公寓里准备设计稿的最后阶段,没有随意出门。
李然并不擅长做饭,恰好宋清语不能出门解决伙食问题,索性分工合作,李然买菜回来,宋清语解决做饭问题,两个人倒也融洽。
一月下旬,宋清语的设计稿完成。
时隔两个月再一次见到杰克尔,这名保持着一颗青春的心的已婚中年男子已经把头发染成了绿色。
宋清语一时间难以理解,“杰克尔,冒昧问一下,这个颜色……是你自己选的吗?”
杰克尔颇为自豪,“是的是的,圣诞节的时候我特别钟爱圣诞树的颜色,特地去染了这个颜色。不过我的妻子好像并不太喜欢我把圣诞树的颜色放在头上。”
宋清语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但仍保持着微笑,巧妙地把话题拉开了。
接下来是设计稿的制作阶段,宋清语每天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出门跑去制作工厂,检查着每一项工序,必要的时候,会自己上手改造。
毕竟是全世界最大最具权威的设计展,宋清语和手工艺人们相处了几天后,已经是和艺人们打成了一片了。
审美、思想……所有的一切都能够一拍即合,让工作变得更加顺利。
在这期间,顾慕白隔两三天会打来电话,询问最近的情况。他知道宋清语的忙碌,非常贴心的把控好了让宋清语感到轻松的时间,然而不管多少通电话,顾慕白所表达的无尽的宠溺和爱意都能够保持新鲜与热忱。
每一天都能迎来新的希望与动力,巴黎的春天开始慢慢到来了。
二月中旬,一年一度的巴黎时装设计展正式开幕,所有设计师们欢聚一堂,共同欣赏对方的作品。
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作品被安排在了哪一个角落,一路走过去,每一个作品都是惊喜与绝对的美丽。
一直走到底,宋清语的作品都没有出现。
展会会根据设计师们的作品优劣进行淘汰,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就意味着错失了这一次的机会,所有的努力都不配拥有被人看到的机会。
随着展会的走廊越来越短,宋清语的心也越来越冰凉,到最后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冷,于是抱紧了双臂,往手里哈了一口气。
杰克尔仍然是一脸轻松与欢快,惊讶道:“宋小姐觉得冷吗?”
展会内部是开了暖气的,室内温度保持在二十摄氏度,宋清语觉得冷,确实是不太正常的。
宋清语只好苦笑道:“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杰克尔。”
杰克尔的目光中带着迷惑,没有弄懂她的意思,“什么?”
宋清语见状,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只是心里忍不住地想,如果这一次没能成功,要怎么对得起这几个月的努力?顾慕白会不会也会失望?
走到尽头,所有人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介绍员走上右边的一个台阶,拉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绳索,用力往下一拉,黑色的幕布缓缓掉落。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宋清语在惊呼声中回过神来,抬头,诧异的发现幕布背后,竟然是用玻璃橱窗保护起来的自己的作品!
介绍员激动的拿起话筒,在众目睽睽之下,朗声道:“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看到的,将是最近三年来最具有美学艺术和灵气的作品!”
透明的玻璃橱窗内,一件撞色风格的晚礼服在暖色的灯光下随着介绍员的解说缓缓移动着。
“……大胆运用了蓝色、黄色和红色的三原色组合,运用米洛特工艺进行缝制,每一种针法都是三百二十六针,不管是从拼接还是褶皱的设计上,都完美贴合了我们展会今年‘花镜’的主题,在颜色上……”介绍员在台上激动昂扬的解说着,宋清语仍然觉得现在这种场景如梦如幻。
发生什么了?她的作品是最好的一个?
杰克尔看着橱窗内的作品,朝宋清语比了个大拇指,“嘿,你之前是在担心自己的作品被淘汰了吗?”
宋清语愣愣的点了点头。
介绍员的解说已经转移到了宋清语设计的珠宝配饰上。
每一颗钻石,都镶嵌的恰到好处,即便是给予配饰的灯光并不多,但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宝石的光芒都能够在那一瞬间抓住所有人的心,又并不刺眼,仿佛白色的月光,随着灯光的照射缓缓流淌,柔和而静美。
配饰不管是哪一个细节,都能完美与服装切合,看上去似乎并不融洽的颜色,在宋清语的设计中,完美的融合成了一体,不管缺少哪一个部件,都会破坏它的美学艺术和展示出来的犹如波西米亚少女一般的灵气。
展会今年的主题为“花镜”,宋清语在周边国家的交流中,选出了最为基本的颜色,融合了拥有最耀眼的笑容的少女们的天性,创造出了有史以来最具灵气的作品。
而这个作品同样给她带来了世界最具权威的设计展会的肯定。
在周围众人的惊叹与赞美声中,介绍员走下解说台,在宋清语的面前站定,朝她鞠了一躬,示意宋清语站上解说台。
在宋清语站上去的那一刻,聚光灯全部聚集在她的身上,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宋清语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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