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看着窗外铺满街道的十里红妆及君禹放大的脸,怅然不已。
君禹扯住我的胳臂,冷冷笑道:“叶陌,你可真是好样的,不说我们几百年的交情,就算是个路人,也不能抛弃的这么彻底的。抛弃就抛弃了,我也不是没有那个度量,但,你怎么可以把我抛给一个娘里娘气的小厮?”
我撇了撇嘴,甩开他的手。他若是真的有度量,那我简直白活了这几百年。
君禹痛心疾首,拔高声音:“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戴上斗笠,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儿个你不是要听你师尊的去给白家送份大礼么?那便走吧。”一边说着,一边向门边走去。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两手空空的君禹,问出了我这月来一直以来很疑惑的问题:“话说,那一份大礼你究竟藏在了哪里?”
君禹:“……”
我下了楼,看了看候在一旁的慕叶,觉得这么招摇真的不好。我白了他一眼,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喂,又不是你成亲,穿的这么漂亮做什么?你瞅瞅旁边的目光,不是你说的不要引人注目,赶快使个术,变丑一点。”
慕叶无奈道:“只不过是一身皮相,真不懂你计较些什么。”
旁的君禹黑着脸把我扯到一边,说:“小陌儿,就算你是半个男人,也得注意下男女授受不亲。”我伸出脚,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一幅我很不开心的模样,犹豫了一下,默默的把正欲踩下去的脚收了回来。
……
凡间哪里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使用灵力。我看着拦住我告诉我白家不是我能乱转的白家小厮,默默发愁,思索着如何能够穿墙而过找到慕叶而不被发现。
几经思考后,我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向回廊处走去。回廊外有一处园子,园子里有架秋千,秋千旁种着桃树,桃树下安置着竹榻。这场景,似曾相识。我拍了拍脑袋,可不就是似曾相识。
我坐在秋千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阳光刺破浅浅的云层,在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我闭上眼,听着隔壁热闹的唢呐乐器声,自暴自弃的打起了瞌睡。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睁开朦胧的眼。入目处是绣着麒麟纹的黑色靴子,再往上是绣工精细的喜袍,再往上……是白烨的脸,我心虚的默默的向后躲了一躲。又想到他不曾见到我,于是又底气十足的向前动了一动。
他皱起了眉,问:“敢问姑娘是?”
我谨慎的抹了抹唇角:“啊,我就是来喝喜酒的……”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默默的将头扭到一边。
白烨:“喜宴在前堂,姑娘来后院是做什么?”
我默默的又把头扭回来,说:“人太多,白家又跟迷宫似的,所以……我迷路了,你当我没事儿闲的来这里?”看着白烨忍不住笑意的脸,我冷哼一声:“不过,你不好好当你的新郎官,扔下新娘子,来这里是做什么?”
他好奇的眨了眨眼,问:“你怎生知道我是今天的新郎官?”
我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看你这打扮不是新郎官还是状元郎啊?”
他抚掌大笑:“瞧我问的蠢问题,看来我低估姑娘的智商了。”
我无力的叹了口气:“待会儿就要拜堂了,你个新郎官绕大远路,来这里就是为了没有风度的挖苦一个姑娘?”
白烨笑意凝固,低下头思考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自从我回到家中,便亲自造了这个园子,这个园子像是刻在我的脑子里一样。我一直觉得自己丢了些什么,来这里能让我安心。”抬起头来,问:“姑娘,你绕过守卫来到这里也是个缘,那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见我没有回答,白烨走到竹榻前,盯着上面支起的轻纱,开口:“前几日,在酒楼里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姑娘。她说,她从未想过我会成亲。她不知道,我真的不认识她。以前我知道我要什么,现在连我自己也不明了。遇到她,像是天意,可是,我一点法子也没有。我该怎么办呢?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隔着斗笠,看着他那怅然若失的脸,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九尾的事情。此时,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喜气洋洋。我想,就算我现在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于是,我岔开话题:“唔,吉时将至,你不用去找你的新嫁娘?”
白烨愣了一下,眨了下眼,盖住眼神里暗如潮的思绪,缓缓勾勒出笑意。似叹息般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是啊,吉时将至,我要去接我的公孙霏拜堂去了……”
我站起来:“既然同是去前堂,不如搭个伙?”
白烨转身向回廊走去,我急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走到回廊的尽头,淡淡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姑娘只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过,我刚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顿了顿脚步,看着走在前面的白烨,背影萧索。或许,白烨是真的忘了九尾。客栈里那隐忍的眼神里夹杂的温柔,刚刚询问“这是为什么”的认真,怕是他自己也未能察觉,只当九尾是一个陌生的姑娘。只是,爱得有多深,旧的有多浅,才不肯放手,才只固执的抓着剩零星的过往。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和白烨在前堂前的长廊内分道扬镳。我一边走,一边低头啃着从厨房里顺来的桂花糕,思考刚刚与白烨的对话。他说自从回到白家便像丢了什么东西,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解开这个谜团,就能回少君一个答案,从而问出碧血笛是目前最明了的线索。只不过,若是从白烨开始,又要从哪里穿针呢?
想着想着,便撞到了一堵墙。我揉了揉发痛的脑袋,闻到了熟悉的芝兰香。我抬起头,愣了一下,急忙将桂花糕丢到旁边的草地上,说:“慕叶,见吃不吃,非君子也。我晓得你又要说什么‘樱桃樊素口’,但是我给你说,形象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他颇是头痛的看着我:“我本也没打算说,只是想来找你去看成亲礼。你倒是能跑,一眨眼就没了影。是不是灵力不够脚力补?”
我看着他眉目间的忧虑,忽略掉最后一句话,睁大了眼睛,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是不是很惊险?”
他点了点头,打开了握在手里的折扇,看了看远方,回答:“唔,我只知道有事情可能要发生,至于惊险不惊险……就要看司命的品位了。”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司命的品位果真是很狗血。
“吉时到——”
随着媒婆的一声吆喝,公孙霏从大门前的雕花软轿里下来。一身火红的嫁衣,比海棠更艳几分。她缓缓踱步而来,一阵风拂起头上的红纱,露出含羞的双眸,三分似九尾的脸。
在周围的艳羡声里,白烨轻轻执起她素白的手,纤纤指尖被凤仙花染得娇丽。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君禹突然伸出了手拦下白烨。我目瞪口呆,娘嗳,为什么我要认识君禹,他不觉得这很惊世骇俗么?在周围惊疑的抽气声及白烨疑惑的眼神里,我痛苦的将头扭到一边。
君禹在袖子里掏啊掏啊掏的掏出了鸡蛋大小的白净瓷瓶,在周围又一次抽气声里,说:“这是我师尊托我给你的大礼,虽然我不晓得这是几个意思。你若想知道,便自个儿琢磨琢磨吧。”
白烨淡淡的看了一眼瓷瓶,接过收入袖中。正欲向前走,君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唔,险些忘记师尊还让我告诉你的两句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不为秋霜,若失即忘’。”
白烨垂下眸,握紧的拳的手面上爆出了青筋。君禹戏谑的看了公孙霏没有表情却变得雪白的脸,说:“走吧,别误了吉时,委屈了你的新娘。”
白烨静在原地,不言不语。
旁边的媒婆拍了一下腿,嚎道:“哎哟喂,我的好少爷,吉时要过了,快些走吧……”
我看了看被媒婆推搡走的白烨,确定众人的目光不再落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狠狠的扭了君禹一把:“你刚刚是干什么?你师尊的大礼为什么不早点给白烨,偏偏要是刚才那个当口?”
君禹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被我掐得胳膊,说:“刚刚人这么多,老子挤都挤不过去,怎么给贺礼啊?老子我容易么!”
我又狠狠的踩了下他的脚:“晚点给能死不成?”
他委屈的捏了个术清洁了下脚面:“师尊说要赶在成亲前给啊。”
我:“……”
在我想说辞骂君禹的时候,司仪便扯着嗓子开始喊“一拜——天地——”。我捏了捏发痛的额角,心跳和平时不在一个频率。我想,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在白烨与公孙霏半鞠躬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桃花雨。在漫天的桃花雨中,一抹鲜红的丽影撑着十六骨油纸伞从恢弘的大门前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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