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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寂寞斟杯,独醉

有时候,偶尔地,就想静静地默一下。

无关亲疏远近,无关喜怒悲欢,只是想独自守着这寂寥,氤氲一场似有若无。回望匆忙行走的自我,斟一杯清醒,与灵魂的冷情聊聊,独醉。

当年读史铁生早期的作品,除了贝多芬式的命运交响曲,能感受到的只有一句话:寂寞如空屋。

想当年史铁生在最风华正茂的年龄里,突然失去了双腿,接着遭遇重病、丧母的一系列沉重打击,犹如失了帆而被迫搁浅的船,又如折了翼的鸟,在风中斜剌剌地飘摇坠落。

那个孤独而落寞的身影,在我们熟悉而陌生的地坛里, 在时间的无涯里,在天地的晧渺间,把自己定格成一尊塑像,一幅墨画,寂寂沉思,痛苦而绝望,一个人咀嚼着寂寞的苦尾。最终挣脱束缚,破茧成蝶。

这是一种绝望而清醒地思量,彼时,正如作者所言,寂寞是一间空屋,它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在你每一口的呼吸间;它如空气般,触摸覆盖着你的每一寸肌肤;它又如冬去春来地交替,正在潜藏孕育着新发的蘖叶与幼蕾。

这是寂寞的第一种境界:由至简升至极繁,如冬里褪尽所有苍翠,独挂一树灿烂的腊梅花,苦寒过尽盈香暗秀。

寂寞还有第二种境界,尤值得人静静品味和赏惜。法国十九世纪女作家乔治.桑,有一篇很美的散文《冬天之美》:报春花、紫罗兰和孟加拉玫瑰躲在雪层下微笑。从学生时代接触这篇散文起,多少年过去了,它一直在我的心里。

就像儿时常常一个人注目,缝隙或洞孔里射进来的阳光,明亮的光线和暗影重合,看似有无数尘埃在飞舞,伸手触摸,却是触觉遗留的空寂。

隔着渺远时空,那朵挂在花木枝间梢头的明媚微笑,也一直绽放在我的心间。即便是皑皑白雪覆盖着的世界,冬天的乡村依然是满目地蓬勃生机,唯独这抹微笑,让人感觉寂静地安宁。

一如儿时的洞隙阳光,在那么缤纷美好,热闹欢快的童年记忆布景里,它是永恒地寂寥与安宁。因了它,一直把童年的稚嫩与不舍拉长绵延至今。

这种寂寞是满树花开至荼糜地安宁与寂静。很像春天绽放的紫藤萝瀑布,花开,热情绚烂地你无力招架;花落,散尽繁华,铅华洗净,只留一树地落寞与安宁。你却无法心生怅惘和悲伤。它有着花开花落地自然与从容,纵然你有满怀寂寞如烟,春风拂过,亦会稀释成,丝丝缕缕淡然安恬。

寂寞既是勃发,又是沉淀。不惧繁华,亦不畏寂寞,方为人生佳境。能在寂寞中勃发,亦能在寂寞中沉淀,方为灵魂上的豁达悠闲。这二者当为大方之家,修为过后的上乘境界。

你我凡尘埃粒,东施效颦自是不可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亦是太过矫情。

那就在红尘中,回归一个凡人的真性情。从明天起,不避不躲,不喧不嚷,不骄不躁,自悟自省。接受寂寞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真实。

大多时候,当我们说起寂寞,都是恐慌和羞赧的,唯恐被人勘破心中隐秘。似乎谁一寂寞,必定没干什么正经事,至少有心怀不轨的苗头或嫌疑。

其实,寂寞才是人之常情,才是行走世间的人生常态。

人们常说,世间没有两片完全不同的叶子,就连最卑微不起眼的小草,乍看没什么区别,其实细看之下,各有各的筋骨与风姿。而这细微的不同,便是彼此永恒的距离,一生抵达不了的寂寞角落。

而人与人之间亦如此,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即便是双生子,亦只肖貌而非酷神,尤其是潜藏灵魂内里的韵。就算是同一个人,不同时段,不同情境,思绪感触也有千差万别。所以时常保持一点绝望而清醒地寂寞,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在人生有一个无声而潜在的法则,否极泰来,失此而顾彼。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地一成不变,只有不断地更替演变与发展完善。所以,无须惧怕寂寞深夜抑或白天玩偷袭。

寂寞如水,氤氲流淌;寂寞如花,悄然绽放。人生最难得的是心素如简,魂净如莲。而繁华喧嚣,春风得意马蹄疾,都绝不是它生存的土壤。

也很喜欢“顾影自怜”这个词,某种程度上,它是寂寞地折射,它是痛苦地流露,它是真性情地抒写,它是清醒地自省。让人在清醒中沉思,在寂寞中自持。但切不可过,否则就是自怨自艾,楚楚乞怜。譬如宋玉笔下的美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各人的学识修养不一、境况遭遇不同,阅历历练不齐,所呈现的境界亦是千差万别。

常常于独坐中修剪内心,如日日净脸洗漱 ,洒扫庭除,斩获一抹净爽明亮。正如此刻,推开门窗,放进满室温暖耀眼阳光。一个人默默地看书、写字、听音乐,也听众商户开业此起彼伏、时远时近的隆隆炮声。

静默中,思绪清远了,天地空阔了。难得静谧,种一抔素心如简,净魂如莲,独自漫享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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