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秃子推开王顺义家虚掩着的大门,见屋里亮着灯,便走了进去。王顺义正坐在椅子上用“活筋条”在泡脚,自从脚崴了以后,他养成了这个习惯。见四秃子进来,瞪大了眼珠子诧异地问道:“唉——老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四秃子殷勤的笑笑,掏出烟递给他,又擦着火柴点上,这才谦谦的坐在旁边的大板凳上。自己也拿出一支夹在手里,然后把剩下的“黑金鹿”扔到桌子上。
王顺义扭头看看桌子上的烟,又看看四秃子,微欠身子皱着八字眉又问道:“怎么老四,有事?”四秃子点上烟满脸堆笑:“叔,这不虎子都长大了吗?我想要处宅子,想再盖处院。”王顺义听完倚在椅背上,吸了一口烟:“你这个熊孩子,我当什么事哩?你男孩子多,要宅子这不理所当然吗?你看你吭吭呲呲的这一半天。”王顺义晃着在灯光下发着亮光的脑袋训斥着四秃子。接着又说道:“学校南边是专门留的宅子地,你挨着建国家的新屋盖还不行?”
“是这样叔,建国家的那处老院宅子不是得退吗?我想要那处宅子。”王顺义不解的看着四秃子:“有新地方不要,要个老院干啥?”他那个只管吃喝的圆滚滚的脑壳怎么能猜透四秃子的心思。四秃子要这个地方,主要看中了屋后面到小路之间的那片空地,能在哪儿盖一溜像样的猪圈,将来喂几十头猪绝对没问题。再说过了路就是大水坑,这样喂猪就不用专门去挑水了。当时建国娘就因为屋后面的这个水坑,认为妨了自家的风水才急着挪了地方。四秃子说了自己的想法,王顺义赞许的点着头:“行啊!你小子比从前强多了,知道想着法子挣钱了。不过你不怕那个地方的风水不好,你这才顺溜了年把呀?”
“不怕,俗话说光腚不怕穿鞋的,就我这个熊样,再孬还能孬到哪里去?只要叔你答应了就行!”四秃子往前欠欠腚,讨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王顺义见他急迫的心情,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你他妈的崴了我的脚这笔账老子还没给你算呢,今天我怎么能轻而易举的答应你。不叫你难受难受,你怎么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于是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轻轻的摇摇头说:“不好办呢?咱村委会要求,凡是今年要宅子盖屋的,都得到学校南边去盖,那里专门划了两排房子的地方。二柱子、家信还有士祥的大孩子都写了申请,都得划到那边。你要想盖,头年里先把申请交上来。”四秃子根本就没有心思想盖屋,他主要是想要那个地方盖猪圈而已。他听了王顺义的一番话,笑容僵硬在脸上,继而转换成苦笑的模式。王顺义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他,心里自有几分得意,他暗自笑了笑,语气缓和了许多:“其实事情也不是说一成不变。”
四秃子耳朵猛的一支棱,像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一叶扁舟,忙又支起身板,询问的目光里闪烁着希望。王顺义慢慢吹落烟头上的灰烬,意味深长的说:“就算我现在把宅子批给了你,可建国家的屋子还没有扒掉,也不好办呢?”
“屋不用扒,要不折俩钱也行?”
“这个我又当不了家,你得和建国商量。这样吧!你先问建国同意不?我听你的信。”王顺义用块旧毛巾擦着脚,一副下了逐客令的口气。
从王顺义家出来,街上冷冷清清的,唯独顺昌的小卖部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四秃子猜思着现在还去不去找建国,但脚却下意思的走到了小卖部门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屋里有三四个年龄大点的人在玩纸牌,刺鼻的老烟叶的味道弥漫着狭小的空间。四秃子要了一盒黑“金鹿”,又要了一盒火柴。顺昌边拿烟边开玩笑的说:“老四,喂猪发财了,这吸烟也变了样了?”
“胡落落啥?我能吸这样的烟,这可是二斤猪饲料的钱呐?我这是请人办事用的烟。”四秃子说着,抽出一支点着,还不忘拿眼瞅瞅那几个打牌的老汉。
四秃子当晚就去找了建国,建国娘一百二十个的愿意,好像大凤不生孩子、建国爹的气管炎、家里祖宗八代不顺心的事都归结在了这处宅子上。全家人在建国娘的鼓动下全票通过,就连香妮也嬉笑着跟着伸出白胖的小手投了赞成票。当建国商量什么时间扒屋时,四秃子主动提出一个要求,愿意花三百块钱买了老屋,这样建国也不用在费时费力的扒屋了。这个人性化的提议,为双方协议的达成起到了明显的促进作用。本来就一蹴而就,现在更是锦上添花。
回到家里,四秃子怎么也睡不着,一种成功的喜悦和兴奋始终冲击着他激动的心境。寒冷的冬夜里他已经在杏儿壮实的身躯上败下阵来两次,被连续释放的身体软绵绵的,像被掏空了一般。他趴在潮湿的枕头上,侧脸看着带着满足的倦容而进入梦乡的杏儿,身心疲惫的他此时好像才发觉自己的老婆竟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温柔。
当公鸡扯着嗓子发出憋闷、梗阻的第一遍叫声时,四秃子正在酣睡。杏儿借着微弱的光亮已熬好了猪食,喂上了猪。她要在坡子来拉猪前把猪喂饱,多吃一斤饲料过称的时候可就是一斤猪钱啊?这个账掰着脚趾头都会数。
而坡子是何许人也?这么多年在外面做买卖,风里来雨里去那可是摔打出来的。这杏儿喂完猪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一直到九点多钟,一辆手扶拖拉机才“哒哒哒”地慢悠悠的停在她家的门口。这个时候猪已经屙完尿完,原先撑的鼓溜得肚皮现在又塌哈下去了,杏儿见状急的忙推醒四秃子。四秃子打着哈欠走出屋,看见坡子和另外一个中年人正往院子里抬地磅,招呼道:“坡子兄弟,怎么才来?”
“四哥,不好意思,半路上胎扎了,补完都这个点了。”其实坡子就是故意这个点来的,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主家一明天就会把猪喂得饱饱的,这个时候来过称,百儿八十斤的根本没地方找去,那得吃多少亏呀?九点多钟来正好,猪屙完尿完还不饿,主家再喂它也不会吃。这就是买卖人的精明之处。
“那得给我留一个,过年我不能再买猪肉去吧?”四秃子点着烟,倚在猪圈上。
坡子迟疑了一下,转而笑着说:“那是,喂了一年的猪了,再出去买猪肉确实叫人家笑话。四哥,你说留哪个咱就留哪个?”
当一头头“呼天号地”的猪被绑了腿,过了称,抬到车斗上,足足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手扶拖拉机冒着黑烟开走了,留下空荡荡的院落。当然还有桌子上那一摞摞成捆的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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