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们远古的老祖先是怎样发明酿酒的,或许那不过是他们在贮存采集而来的花卉果实时,因疏忽大意而犯的一个错,然而这错误的结果却异常美丽诱人,于是他们屡犯不改,乐此不疲。《礼·明堂位》载:“夏后氏尚明水,殷尚醴,周尚酒。” 明水、醴皆酒,可见酒自诞生之日起,就备受世人青睐,并因此有了各式各样的美称雅号:欢伯、金波、绿蚁、狂药、忘忧物、扫愁帚、般若汤等等,不胜枚举。
然而我与酒可谓有缘无份。儿时家门前是大队部,后来大队推进副业,大队部变成了酿酒坊,整日云雾升腾,香气缭绕,像妈妈讲的神话故事中的蓬莱仙境。见一担担五谷杂粮在那儿神奇地幻化成一坛坛玉液琼浆,我认定那是从仙界里来的仙水,饮之必能御风驾云,得道成仙,于是心生向住,那年除夕大餐时便从父母的杯中窃饮了一小丁点,结果没能升天成仙,却跌入沉睡,等酒力消去醒来,又发现紧攥于手心的压岁钱不翼而飞!这就是我与酒的第一次接触,我,受伤很重!
后来,长大了,嫁人了,夫是个喜酒善饮之人。但每次他与朋友豪喝狂饮,或闲暇独自小酌,我都对酒敬而远之。有时席间出于礼貌,实在需要敬酒,我会站立起来,做特真诚状,然后嘴唇轻触杯口,对方也决不在意我饮了多少。但有一回我和夫为琐事争吵,吵得很凶,倔强如驴的他怎肯屈从?我忧愤填胸,便想起“扫愁帚”来。可半小杯下肚,忧愁未了,恐惧却生,我的世界变了:天在摇,地在晃,眼前混沌一片,头沉眼重唯欲睡,我怎敢闭上眼睛?生怕眼一闭就再难睁开,但我能左右吗?还好,我的眼又挣开了。这是我和酒的第二次接触,我,死去活来。
从此我发誓和酒恩断情绝,永不相遇!去年年初女儿出嫁,我送亲去山西太原,亲家热情,要带我们一行吃遍太原特色美味,于是就吃到了一种叫“头脑”的早餐小食。亲家朋友说“头脑”是明末清初大文豪兼医家傅山为体弱多病的母亲特创的药膳食品,由八味补药配制而成,故又名“八珍汤”,滋补力极佳,再调以腌制韭菜小段,口感极好。这么好的的东西!我暗自庆幸自己有口福了。热气腾腾的大碗的“头脑”端上来了,浅棕色浆糊状,尝起来如中药汤剂般苦涩,调上一大汤匙腌韭菜后方能勉强下咽。但它是好东西啊,我一滴不剩地吃完,旋即觉自己面赤眼热,心慌气短,头晕目眩,这是药效吗?这分明是酒力!果不其然,店主告知黄酒便是那八珍之一。这就是我与酒的第三次接触,一次不期而遇,我,他乡早餐醉酒成笑谈!
世人都言酒好,皆享洒美。酒不仅能通经活络,强身健体,消忧解愁,怡情悦性,还可让骚人墨客灵光迭现,笔头生花。《前汉·食货志》誉“酒,百药之长”;《汉书·东方朔传》有“销忧者莫若酒”;唐张伯高醉酒成草圣,李太白斗酒为诗仙;宋苏东坡中秋把酒问青天,豪气干云,李易安东篱把盏黄昏后,清婉动人。“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啊,看来我留名无望,成仙无门,忧不可解,身不能健,唯坐观他人酣饮小酌,沉醉流连,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酒万般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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