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花烂漫翠绿浸染的七月,沈阳知青带着他们的深情厚意,魂牵梦绕的情怀,时隔四十年,再次踏进这片镌刻着他们青春年华的热土—青山—回家了。当大巴车刚刚驶入这片土地边缘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的下了车,举起写着“我们回家了”的旗帜,徒步走在这片土地上,迫不及待的想闻一闻田野里泥土的气息,山坡上野菜花的芳香,听一听泉水流过时的声响,鸟儿在空中清脆的歌唱。看一看风拂麦浪的涟漪,松柏玉翠的山岗,望一望居住过的小土屋是否翘首等待?久远的伙伴是否改变了青春的模样?
接近他们时:发梢挂着回忆,眼角淌着泪滴,双手流淌着温暖,脚步承载着厚重。那种焦虑、期盼、渴望和牵挂涌荡在脸上,映衬着四十年的思念。我体会不出那种心情,但感觉到有一种真爱肆无忌惮的弥漫在小村的上空飘荡、飞扬。《圆梦》——再踏这片热土的序曲在这欢笑声中、锣鼓声中、鞭炮声中拉开帷幕。
围坐在桌旁,看到他们品着野菊花浸泡的清茶。我想:依旧是这汪泉水,依旧是山野中采摘的菊花,能否品得出那时贫穷却富有的味道?艰辛却欢乐的味道?四十年瞬间而短暂,四十年漫长而久远,拉着他们的手,感觉到60岁年龄的厚重—走时青春依旧,再来两鬓斑白。健谈中多了几许安逸,回忆中多了一些韵味。江彬(沈阳知青)当时是青年点的队长,我问他现在的感受,他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以苦为乐只是弹指一挥间的刹那,手捧相思便觉茫茫无期的旅程。只是看您拿怎样的心态去丈量您的青春,靓丽您的年华。”我听后沉思良久,岁月的痕迹依旧在他们的血液里流淌,遗忘不了,挥之不去。我品了一口茶,野菊茶苦中透着一丝甘甜。或许他们的年轮里就渗透着野菊茶的味道,野菊茶的秉性,野菊茶悠远而淡淡的清香。
对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个时代造就的名词,在我的记忆中只是一个朦胧的概念,那时我还是个小屁孩。只记得他们也拿着锄头上山,套着牛车拉地;也像村里的孩子一样偷生产队的香瓜,摸庄稼人院里的果子,被抓时也低个头耷拉着脑袋站在那挨训,然后队长罚他们去除草,帮着大婶去拾柴。这些事都干完了,吹着口哨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啥还干啥。在我的印象里,他们除了比我们穿得好一点,比我们皮肤嫩一点外,没啥和我们两样。同样吃的是玉米窝窝头就咸菜,同样得上山砍柴烧火炕,同样是手里攥着个鸡蛋几天舍不得吃。有一点还不如我们,我们整天跟在父母身后,他们却远离自己的爹娘。听老人说那个年代拉帮结派斗得很凶,动不动就揪出个人斗上一阵,不管斗得怎么凶,这些孩子们不论他们的家庭成分如何,这里的人们从不斗他们。
知道知青回家,村里的人早早的就准备了午餐,端上了手把肉,炒了笨鸡蛋,小山鸡炖蘑菇……主食按知青的要求准备了豆包、小米饭、棒米粥(玉米熬的粥)玉米饼。斗转星移中时代在变,故人也寥寥无几,但故人的后代们传承前人的淳朴、善良、热情始终没有变,他们尽自己所能款待远道而来的亲人。从桌上的主食中,我能领会到知青们想寻找当年的感觉,那时的味道。重温青春那一抹悠悠的苦涩、一缕淡淡的甜美。就餐前,知青全体起立,向乡亲们鞠躬致敬,感谢他们在那样的年代给与的温暖、关怀、呵护和无私的帮助;感谢乡亲们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予的父情母爱。席间,知青们表演了节目:一对夫妻跳起了《小苹果》,围观的孩子们禁不住舞点的诱惑,也跟着跳了起来。60岁的年龄,岁月消融了她们靓丽的容颜,束缚了她们的舞姿的舒展,没有孩子们舞步的轻盈,婀娜的身段,但舞中透着热情、真诚,感恩和报答,给人一种不加粉饰的感动。吴秀琴(沈阳知青)老师编排的舞蹈《亲人》讲述了她在村里给人接产的一段故事:当时有一位大婶难产,村里的接生婆弄不了,(不像现在生小孩就去医院)母子命在旦夕,队长赶紧去知青点寻求帮助。吴秀琴几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赶紧去帮忙,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帮助把孩子生下来了,母子平安。后来孩子起名叫“知恩”认吴秀琴做了干妈。舞蹈结束后,知恩走到吴秀琴跟前,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谢她给了他生命。吴秀琴的儿子和女儿此次也随母亲来到了这里,来看一看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知恩与吴秀琴一家共同演唱了一首《相亲相爱一家人》。歌声里透着一脉割舍不掉的亲情。沈阳知青王德明在来的路上写了一首《青山,我美丽的家园》(注:沈阳知青下放点原为青山大队,现已撤销了行政村的编制,变为青山自然村)现摘录如下,以餐读者:
您有那雄鹰展翅的长空/还有那一望无际的农田/在这旷野的大地上/还有座高耸入云的敖包山/她珍藏着雨中的脚印/记录着我步履蹒跚/她见证了我青春简单/见证了我壮美华年/四十年前,我奔向了您的怀抱/敖包山上竖起了我创业的旗杆/这里奉献了我满腔热血/奉献了我忠心赤胆/青山,我人生中的第二故乡/您教会了我勤奋,志坚/两鬓斑白又回家园的我/回荡着记忆和未尽的心愿/大地里有我奋战的英姿/课堂上有我育人的黑板/果园里有我种下的希望/菜田里收获的果实香甜/小村里有我接产的生命/而今已成长为了不惑的中年/豆包、鸡蛋、驴车、猎犬/是让我牵挂一生的缠绵/在乡亲们亲人般的关怀下/让我度过了终生难忘的三年/您给予我的财富/让我终身取之不尽用之不完/我爱您青山——我美丽的家园/十年后的今天,我们还会相见。沈阳知青张福林现居新疆,得知知青回家,做了三天三夜的火车赶到沈阳,连夜写下了一首《念青山》。那优美的语句,感人的诗词让我割舍不去,依旧录入了本文:太深、太深、太深的记忆/太久、太久、太久的分离/青山啊,让我亲亲您/亲您那沧桑的岁月/亲您那严寒中不屈/亲您那酷暑中无惧/亲您风雨后的绚丽/亲您那战友的汗滴/亲您那无悔的青春轨迹/太重、太重、太重的思念/太长、太长、太长的归期/青山啊,让我亲亲您/亲那泪中的欢笑/亲那笑中的泪滴/更亲那乡亲们留下的深情厚谊/亲那乐中的酸苦/亲那苦中的甜蜜/我更亲吻梦中那面创业的大旗/青山啊青山,让我亲亲您!!!
这两首小诗把他们那个年代的苦涩年华诉说到了极致。两首诗均出现了“创业的大旗(杆)”,那时的一种信仰,一种理念依旧影响着他们的现在观念。六十岁的历程,把青春无悔的奉献给了艰辛和多难的年代,然而,他们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及品格,宛如沙丘上具有顽强生命力的胡杨,时代造就了他们坚毅的性格,不怕吃苦的精神,勇于拼搏的斗志。他们的一生,血脉中注定流淌着一段骄傲的回忆,一篇凄美的故事。
挥泪告别的时候,共同唱起了一首《爱我中华》。无论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难,对祖国的热爱依旧至诚至真。他们的歌声是那么的铿锵有力,聆听时一股力量让血脉沸腾,一种精神叫人热泪盈眶。一天的相聚虽然短暂,而一天里绽放的故事却很悠长、久远。
下笔前,我踌躇良久,是否记载下这段让我挥之不去的感动?写时又唯恐笔墨中淡化了亲情的厚重,相思的缠绵。诚惶诚恐中还是执笔凌乱的摘取了几个片段,与他们一起走进四十年前,伴随着他们的苦乐去感受那个年代的酸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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