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医院最初的记忆,源自于6岁时的一场小手术,淡淡的消毒水味,模糊的白墙,已经相当久远。这以后,在医院进进出出,多是为了探望病人,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直到最近因为母亲的小恙,才重又加深了对医院的认识。
是在午夜时分入住医院的,因为母亲突然发作,痛得坐立不安,吃什么吐什么的状况实在令人不安,坐上车直奔县医院,因为无法办理入院手续,加上病床已满,只得被临时安置在一个抢救室内,输上了液,阵痛虽然还在继续,但是明显缓解了,这时候才来得及看看这个病室,那个被抢救的病人不着一缕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头被剃光了,到处是淤青和伤口,有很多部位都塞满了冰袋,过几分钟就会从喉头发出往外喷痰的声音,很明显处于昏迷状态,听护理他的家人说是车祸重创了头部。与这样一个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人同处一室,心里实在恐惧,妈妈已经安详地睡去,唯一能坐的地方是床沿,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抬头看到对床的那个病人,灯光惨白,暴雨如注,注定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虽然把眼睛闭上了,再也看不到什么,但是那个病人让人恐怖的模样却挥之不去,好怕他今晚发生什么意外,耳朵即使不想去听,屋里陪护人员的交谈声、隔壁孩子的哭闹声、护士进进出出、病人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与医院阔别这么久却没什么好印象,实在是个磨人的地方,所以输完液天一亮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抢救室和嘈杂的外二科。
完全摸不着头脑地在医院里且问且行,复杂的科室设置,门诊部、住院部的两台电梯从4楼到1楼的来回往返,才终于办妥了入院的一切手续,正式在外一科3病室住下。因为有之前的比较,觉得分外地清静,同病室的是做了阑尾切除手术的两个病人,远离了恐惧和死亡,加之妈妈的阵痛和呕吐已经基本不发作了,在等进一步的检查结果,顿时心安定了不少,以相当难受的姿势度过一个不眠之夜,疲惫开始袭来,然而又不能睡,得盯着袋里的液体,找医生、叫护士、拿着吊瓶陪妈妈上厕所,神经总是绷着,疲惫也只能在心里装着,一个小时过了又是另一个小时,一瓶液接着另一瓶液,医院就是这样,只要在治疗、在用药就给人康复的希望,也只有来到医院,你才知道生病不是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什么你想都想不到的病都会有,让人在大开眼界的同时深感庆幸:不过是一个小手术,康复指日可待。因此也变得更有耐心。医院也是一个让人快速与人结交的地方,因为病,仅仅三言两语的交谈就可以熟悉起来,互相帮帮忙:提提吊瓶、打开水、叫护士,隔阂轻易就被消融,无论是穷与富、城市与乡村之间,同病室来自伏龙与犍为的两个病人就处得很好,摆起龙门阵来很能站在对方的立场想,很投机,即使偶有鸡鸭的叫声,来往的人们使病房变得很热闹,空气中弥漫着不好的味道,也没有人有任何抱怨,尽管区别还是存在:城里的病人理所当然地挑三拣四,颐指气使,山里的人用缄默来表明立场;城里人的生活是显见的富裕,伙食总是那么花样翻新,山里人的米和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有肉吃就已经不错了;城里人对山里人的生活总是那么好奇,而山里人对城里人的生活不免有一些羡慕;城里人来到医院就好像来到菜市场,那么随意,山里人来到医院,像进了城里的其它任何地方,总是那么局促不安。他们也只有在病房这么一个特殊的环境,才能这么快速地融洽相处。医院原来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它在治疗人的疾病的同时,也撕去了人们冷漠的外衣,同时还带给人一些体会和思考。医院何尝又不是一个洞悉人情冷暖的地方,是一块试金石,在疾病面前,有多少人能一如既往地坚守在身边啊。
无论如何,医院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地方,对疾病的担心和焦虑远甚于其它,可是人们纵然万般讨厌却又不得不来,从出生到死亡,终其一生,每个人都会和医院打打交道,有的人进去了,不久就会欢欢喜喜地出来,有的人进去了,再出来时已是天人永隔。对医院,短短几天的停留,印象依然混沌,并且一直希望混沌下去,永生都不会有机会对它的认识变得清晰。(黄晓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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