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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首歌(六十三)

隆冬时节,桃花的裁缝部又开始热闹起来。她又跟着姨学了几款羽绒服的新样式,做出的样品就挂在门口,成了最好的宣传。

德宝怕桃花在屋里冷,老早的就买好了一吨块煤,用麻袋装着码垛在前厦下。桃花到傍黑的时候才点着炉子,因为夜里屋里已冷的坐不住人了。

四秃子家的猪也到了年前的攻坚时期,以前每天喂两顿现要喂三顿,几十头成年猪让杏儿马不停蹄的熬着猪食,一天到晚围着锅台得转几十圈,忙的是蓬头污面、衣衫不整。

冬天的夜天黑的比较早,九点多钟街上已物静人稀。四秃子喂完猪担着猪食桶刚走到顺昌的小卖部门口,就看见建国拉拉着脸慌慌张张地朝家走,后面跟着村卫生所的王医生脸色凝重的背着卫生箱快步跟在他身后。四秃子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忙放下挑子,也小跑着尾随建国而去。

建国家的大门敞着,建国爹坐在床前的水泥地上,闭着眼,微歪着头,嘴角里流出细长的唾液。建国娘拉着老伴的一只手,紧张的流着泪,用手绢不断擦试着他渐渐耷拉的嘴角。并变了嗓的呼唤道:“他爹,你这是弄啥?你睁开眼啊!你别吓唬我。”

王医生走进来,忙蹲下身子把了脉,又听了心脏,撑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已放大,忙又打了强心针之后,招呼人把他平放到床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在场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傻愣愣的看着王医生的一举一动,他们此刻都盼望着他能“妙手回春”,等待着建国爹慢慢的睁开双眼。

但这个奇迹没有发生,过了好大一会儿,王医生拿开放在建国爹胸脯上的听诊器,平静的看看大家,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典型的心肌梗塞,建国爹睡觉前刚冲了一碗鸡蛋水喝下,坐在床沿上解着衣服和老伴正说着话哩,就慢慢的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听到亲人们撕心裂肺的呼喊。

四秃子忙含着眼泪把德宝和二柱子喊来,搭把手把建国爹的遗体安放在堂屋中间,又去把主事的王顺义和士祥叔、全胜叔喊来。此时的建国已哭的鼻子邋遢,一切事宜都交给了这几个老爷们。建国娘悲伤欲绝的哭昏过去几次,幸有慌忙赶到的桃花和姜春英及其他邻居一边陪着落泪,一边还要忙不迭的盘腿掐人中拽耳朵的施救。大凤也换下了玫瑰红的羽绒袄,眼泪汪汪的搂着还不太懂事的香妮,坐在婆婆旁边的撒在墙根处的散麦秸上。

给建国爹穿好寿衣,盖好蒙脸纸后,士祥叔也弄好了食罐子,四秃子挂好了竹帘子。顺昌写的一手好字,他负责写牌位和引路幡子。各人负责的工作有条不紊的默默进行着,这几个在村里都是有点名望的人,丧亡喜事基本上都是他们,所以这些活对他们来说那是轻车熟路,各人的工作只要一看就知道缺啥弄啥!

在大门扇子上贴了白纸条的“x”字,又在门口扯了电灯。王顺义安排了高性本家户主晚一辈的十几个男人夜里负责守灵外,又安排了几个女性亲属负责陪着建国娘。点上蜡烛,摆好灵位,在泥溜盆里烧了关门纸,其余人员便回家休息,明天一早再来议事。

德宝他们安顿好建国,走出了到处充斥着烧黄裱纸味儿的堂屋,来到大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眼里始终噙着泪水,建国爹的去世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闷死在了芋头井子里了,当时他还那么年轻,一定会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但却走的如此匆匆,连一句离别的话都没有,到死也不会瞑目,他一定会牵挂自己的婆娘和孩子吧?德宝想着,听到王顺义和士祥叔他们说着话掀开门帘子走了出来,忙双手抹掉泪水。王顺义在后面拍怕他的肩膀,示意都回家歇着吧。德宝跟着他们走到顺昌的小卖部分了手,街上黑漆漆的,偶尔传出几声狗叫,此刻已是夜半时分。一阵冷风吹来,德宝仰头看看乌云不断堆积的灰蒙蒙的天空,心事重重的向家走去。

裁缝部的灯还亮着,桃花一边忙着活一边等着德宝回来。婆婆已经搂着连生老早就睡下了。桃花见德宝不高兴的样子忙问道:“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德宝歉意的笑笑回道:“没啥?只不过突然想起爹来了!”

桃花关切的看着德宝,没再说什么,忙收拾完案板上的布料,关门熄灯陪德宝回房睡下。

“移风易俗,新事新办。”建国爹的遗体在家安放了六天后,身穿重孝的建国哭天嚎地的被人架着给爹用清水蘸了眼,摔了盆,打着幡皤走一步退两步的护送到殡仪馆的火化车上。建国娘揪心的哭痛让她又好几次昏厥,这个与自己生活了近四十年的人,一辈子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不曾红过一次脸。可现在说走就走了,从此阴阳两隔,至死连句掏心窝子的话都没有。她不甘心,她要把他叫醒,在他面前发号施令的瘾还没过够呢!但一切都是那么的冷酷无情,这个被她认为窝囊废的男人,就像和她做迷藏一样,真的悄悄地消失了。建国娘呆滞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泪水把她灰白的鬓发沾粘在脸颊上,几天之间她苍老了许多。

第二天凌晨建国和本家的弟兄们去圆坟的时候,在寒冷的北风中天上已飘起细细的雪丝。

两个月后,大凤吃饭厌食,并伴有阵阵呕吐。建国娘是过来人,见状忙请了王大夫帮大凤号了脉。只见他用无名指、中指和食指在大凤垫着布袋的手腕上轻轻一搭,眼睛一闭,凝神静气了几秒钟,突然惊奇的双眉紧锁。结果脉象欢快,特别是有“寸”至“尺”的脉象有如行云流水,依次跳来,种种迹象表明大凤怀孕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事,无形中冲淡了失去亲人的悲伤气氛。为了得到进一步的证实,大凤又到市附院做了检查,结果真的有喜了!建国娘忙挎了竹篮买了贡品,到“三官庙”的老槐树下摆了香案,虔诚的打躬作辑一番。当她眯着眼看着黄灿灿的阳光下,拴在老槐树杈子上的红布带随风飘舞时,她认得出,自己拴的那条又宽又长的红布带还在、还在……

这一年香妮八岁,连生十一,建国和大凤结婚整整十二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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